“你不用客气,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好了。我已经跟家里人都交代过了,你就放心住吧。对了,我大姐还给你准备了你爱喝的米酒呢。”曾雨杉一边说一边帮凌戈把她的行李拉到客房里。
米酒,绝对不能沾。这次我是来办正事的,凌戈暗想。
“太谢谢你了,雨杉,我住在这里真的不要紧吗?你有没有跟你妈妈说过?”凌戈进屋之后问道。虽然她之前已经下决心要到沈家来做卧底,但真的到了这个陌生的环境,她还是有点犯怵。她不知道沈碧云对她的到来是什么态度。
“我妈?我当然跟她说过了,你不用担心,她很欢迎你。我妈跟简律师很熟的,她也很喜欢简东平。我一跟她说你的事,她立马就同意了。”曾雨杉若无其事地说。
这是一间大约12平方米的小房间,虽然屋子不大,但就像这个家的其他地方一样,装饰得温馨典雅,充满了女性闺房的韵味。
“这里原来是我姐姐方琪的房间,后来她嫌这个房间太小,就搬到对面去了。”曾雨杉拉开窗帘,露出花园的全景。
“你们家可真大。”凌戈叹息道。
“其实也没什么好,我们家太复杂了。相比之下,我倒宁愿生在一个普通的小家庭。”曾雨杉的语调冷了下来。
“别这么说,我挺羡慕你的,你从小一定有很多伙伴吧。不像我,小时候都没人跟我玩。我爸老是把我锁在家里。”凌戈想到自己孤寂的童年就不免有些伤感,小时候她光顾着盼长大了,根本没体会过什么童年的快乐。
“嗯,是啊,我们家的孩子是挺多的,可是……”曾雨杉没说下去,忽然笑着拍拍她的肩,“凌戈,你其实不是电话公司的人,你是警察,对吗?”
这句话把凌戈话吓了一跳。曾雨杉怎么会知道这事的呢?她怎么会知道的呢?肯定是简伯伯说的,可是简伯伯答应不告诉她们的呀。她感觉自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因为尴尬和吃惊,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别生气,我妈调查过你了,她好像在警察局也有熟人。她向对方打听你,本来是想查查你的档案,看你是什么来路,因为毕竟是往家里带一个人,结果没想到人家一听你的名字就说认识你。”曾雨杉两腿放松地坐到客房的床上,“我妈这才知道原来你是警察。”
“嗯……是的,对不起,因为简……简他不喜欢我对别人说,我是警察。你记得吧……上次是他说的。”凌戈结结巴巴地说,尽管紧张,她觉得自己这个理由编得还算不错。
曾雨杉笑起来。
“他大概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被停职的事吧,其实我觉得女孩子当刑警真的没什么意思。”曾雨杉说。
连停职的事她都知道,看来沈碧云调查得很彻底。
“对不起,我应该事先跟你说明。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问问你,电视机爆炸这种情况公益部门有没有什么可以帮我的,可是没想到你那么热情。雨杉,你是我认识的人当中最善良的。”凌戈说的是真心话。当初她打电话给曾雨杉时,根本没想到要当卧底,她只是想问问有什么援助,结果曾雨杉一听她的情况立刻邀请她到家里来住,还马上给她联系了几个义工,准备过几天帮她收拾那被炸得不成样子的小屋。一想到自己欺骗了这么热心帮助自己的朋友,她就很内疚。
“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负责这个案子的,而且,”曾雨杉温和地看了她一眼,“而且,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你们警察局的同事都说你不是个好刑警,他们正准备调你去干文职。”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在背后说我,凌戈气恼地想,脸立刻沉了下来。
“他们凭什么调我去干文职?我又没犯什么大错!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平时当我说的话是耳边风,为什么那次我说的不对的话就要记录在案?太不公平了!”她说完气呼呼地把她那次逮捕女杀人犯的经历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曾雨杉。
听完她的叙述,曾雨杉咯咯笑个不停。
“你好可爱啊,凌戈,”她搂了搂凌戈的肩膀,“不过,我看你的确不适合干刑警,还是跟我一起干公益事业吧。”
“其实我也挺愿意帮助别人的,但是我不像你。我如果一直花时间去免费帮助别人,哪有时间赚钱啊。”凌戈说完这句马上就后悔了,她为什么老说这种没有境界的大实话呢?尤其是在高尚的曾雨杉面前,她更加觉得汗颜。
“你这人倒真实在。”曾雨杉笑道。
“没关系,只要有时间,我就跟你一起去。我愿意帮助别人。”凌戈决定改变曾雨杉对自己的看法,她补充了一句,“只要捐款不是很多的话,我也可以负担的。”
“真的吗?”
“当然。”凌戈重重点头。
“最近我们附近第三小学的一个孩子被查出患了白血病,他的父母都是下岗工人,无力负担手术费。现在街道正在募集捐款,你愿意献一份爱心吗?”曾雨杉笑吟吟地问道。
嘿,来得还真快!但是说出的话是无法收回了,而且,凌戈仔细想想,得白血病的孩子也的确够可怜的,虽然她不认识他,但她还是愿意帮助他。她从小布包里掏出钱包,拿出两百元递给曾雨杉。
“好的,不过,我钱不多,捐两百,你看行吗?”凌戈问道,
“凌戈,你真爽快!”曾雨杉欢呼着抓过那两张大钞。随后,好像早有准备似的,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捐款清单。“捐多捐少没关系,只要尽一份心就可以了,聚少成多嘛。如果我碰到的每个人都像你这么爽快,相信那孩子的手术费很快就能有着落了。”曾雨杉一边说,一边在清单的最后一行,添上了凌戈的名字。
“在这里签下你的名字。”曾雨杉指指两百元金额后面的那个空档说。
凌戈签字的时候,不经意地朝前面看了看,她发现上面有两个熟悉的名字,一个是方琪,她跟凌戈一样也捐了二百元,还有一个是章玉芬,她捐了五十元。凌戈的目光不自觉地继续向上移,她蓦然发现曾雨杉的名字就在捐款清单的第一排。
“签好了吗?”曾雨杉似乎想到了什么,一等凌戈签好,她就立刻把那张清单塞回了口袋。但凌戈还是看清了曾雨杉的捐款数字。
五万元。天哪!她可真有钱!
林仲杰每次到来都会把简家客厅搞得烟雾缭绕,乌烟瘴气。
“一开始沈碧云要给苏志文四百万,后来改成了三百万,为什么?”他一边抽着简律师提供的古巴雪茄,一边问道。说实在的,他挺喜欢雪茄营造的这种谈话气氛的,立场不同,却仍有默契。
“四百万你不觉得太多了吗?”简其明道,“我对沈碧云说,那纯粹是向水里扔钱,一看苏志文就知道他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我劝她理智点。”
“可三百万仍旧是一大笔钱,你简大律师亲自出马,杀价应该杀到三十万才算成功。”
“她一心想讨好她的小男人,我有什么办法?就这一百万,我还费尽了口舌。”简律师摇头叹息道,“女人疯狂起来,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那天是几点回去的?”
“老林,我不是说过了吗,大概八点左右。”
“在你之前,有人离开过饭桌吗?”
“方琪去书房接电话了,方晓曦离开过一会儿,好像是去上厕所。”
“向兵呢?”
“他跟我一起出的门,到花园里接电话。”
“方晓曦先离开,还是方琪先离开?”林仲杰平静地注视着他。
“先是方琪,然后方晓曦马上就说去上厕所了。”简其明干笑了两声。
“方晓曦去了多久回来的?”
“大概几分钟,你到底在怀疑什么?”简其明吐出一个烟圈。
林仲杰没回答他的话,沉思了几秒钟,随后问道:“你走的时候,谁送的你?”
“没人送我。沈碧云腿脚不方便,我让她别送了。她提出叫苏志文送我,我谢绝了。我不想跟这个小男人有更多的接触,他让我浑身不舒服。”简其明夸张地抖了抖肩膀。
“他什么地方让你不舒服了?”
“他有种特别的本事,就是你跟他多说几句话,就会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然后同情他,体谅他,认为他做的很多不合情理的事其实都是情有可原。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但非常具有欺骗性。”简其明喝了口浓茶,话锋一转,“当然,他的魅力跟他的被杀,没有任何关系。”
“哦,你怎么知道?”
“他摆平了那里的每一个女人。”
“可是,根据她们的口供,她们个个都讨厌他。这如何解释?”林仲杰决定洗耳恭听。
“说当然是这么说。可是你想想,方琪虽然讨厌他,却经常借书给他看,还曾教他使用电脑。曾雨杉虽然见到他就对他冷嘲热讽,可苏志文感冒的时候,她送药给他,虽然是丢在地板上,但很显然是特地去买的,发票还在那里。方柔枝本来就对他不错,方晓曦也是,苏志文有时候会给方晓曦零用钱,那孩子有奶便是娘,她当然喜欢小外公喽。章玉芬呢,表面上虽然看不起苏志文,但苏志文提出的要求,她从来没回绝过。苏志文不经意的一句话,她都会记在心里。苏志文有一次说非常怀念他妈妈做的烤年糕,结果当天晚饭的时候,她就给他弄了盘烤年糕。”
“你好像了解不少内幕。”林仲杰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懊恼。
“林警官,我跟这个家庭已经打了十几年交道了,我了解那里的每个人。”简其明顿了一顿,“表面上看,人人都不喜欢苏志文,但事实并非如此。我认为语言只能反应真实的三分之一。我觉得她们根本就舍不得杀他,她们爱他。所以,我认为杀他的人,首先是个男人,其次,他是个外人。”
“你还坚持认为是外人干的?”
“那当然。不可能是家里的人,”简其明说着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林仲杰一眼,“其实,那天饭桌上就有两个外人。”
“一个是你,一个是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