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尽皆心中速速为黛玉哀悼了一番。
却不料——
黛玉甫下轿,手便被胤禛大力握住。
惊吓地抬头,“四爷……”黛玉颤声地道。
无论如何,她都已是许了人的啊!
虽说她和水溶的礼尚未成,可是,倘若不是他几近强迫地将她带走,此刻,早过了吉时,而她,也已是水溶的侧福晋了。
胤禛却并不说话,任凭黛玉如何用劲,也不将手松开,只径自拉了她往前走去。
近朱近墨在一旁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眼看着胤禛黛玉越走越远,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跟上前去。
黛玉挣脱了几下都徒劳无力,他明明拽得她并不疼,可是,却是无论如何都甩脱不掉。
回头,只见近朱近墨在后头慢慢跟着,四个轿夫也在原地。黛玉霎时脸上一片羞红,蓦地立住足。
“怎么不走了?”胤禛回头,薄唇微抿,略有些不悦地看向他。
黛玉被他刹那间的霸气和犀利吓得不轻,可是,想了想,还是低低地开口道:“四爷,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民女已许配给水王爷了。”
“哦,那又如何?”胤禛神色不变,只是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霸气因她眼底的惊惧逐渐消逝,转而换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又如何?
黛玉紧紧地咬住嘴唇,他明明已经明白了,却居然还这样问她。
这个人,真的便是传闻中淡漠寡言,冷酷无情的雍亲王么?
怎么——和别人说的完全是两个样子?
眼看着黛玉贝齿紧紧咬着红唇,脸上一片娇羞,因为抹了胭脂的缘故,愈发显得双颊娇艳若滴,惹人怜爱。
胤禛下腹蓦地涌起一股燥热,口中亦不忍再逗她,只淡淡地道:“尚未礼成,又如何算得上许配?”
“可是……”感觉到他射过来的异样的目光,黛玉微微低头,轻声道:“自古男女大防,四爷这般牵着我的手,未免不妥。”
“哦。”胤禛凤目微扫,看向两人双手紧握的地方,似是这才明白过来,于是轻轻地松开。
黛玉未料到他这般好说话,霎时间便松了一口气,慌忙缩回手。
下一刻,不禁惊呼一声:“四爷……”
身子忽地腾空而起,远离了地面。
却原来,胤禛竟已将她抱了起来。
“嗯?”胤禛淡淡地低头,看向黛玉,一脸的不明所以。
黛玉刹那间有些无语。
面对着他的一脸镇定,坦然自若,倒好似,是自己太过矫情了。
可是……黛玉紧咬下唇,恨恨地看着胤禛的下颌,那里,长着几根胡须,看上去是新长出来的,而主人却尚且来不及去修理它。
是装出来的吧?
这般坦然自若,就似什么事都未发生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吧?
真是无赖。
她就不信,他会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明明已经将她的手放开了,却,又更加过分了。
黛玉已经放弃了再跟他沟通的企图,也不敢回头去瞧近朱近墨的表情,只好强作镇定地看向四周。
这里约摸是京中的近郊,四周的树木因为冬天的缘故皆已变得光秃秃的。
四处亦是没有房屋和人烟的迹象,甚是荒凉。
只在不远处,有几丛碧竹,虽然是冬天,却依旧郁郁蓊蓊地,长了一片。
刹那间,黛玉不禁有片刻的恍惚,好似又回到了潇湘馆一般。
只是,她心中清楚地明白,这一生,只怕是都回不去了。
走神的当儿,胤禛已抱着她步入了翠竹林中。
黛玉一愣,却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但见竹林之中,寒风吹着细碎的竹叶沙沙作响,尽管抱着她,胤禛仍是步履轻快,一步步地朝竹林深处走去。
又走了片刻,眼前越来越窄,直至仅能容一人侧身穿过。
将黛玉小心地护在怀中,不令竹叶刮伤了她,胤禛慢慢抱着她,快步穿过竹林。
从几乎没有缝隙的两颗竹子间走出,眼前忽地豁然间开朗,但见竹林后面,流水淙淙,一间简洁精致的小屋依山傍水而建,掩映在一片绿竹之后,甚为雅致。
小屋的一旁,正怒放着几株寒梅,夜风中,传来阵阵暗香!
“好美!”黛玉情不自禁地赞道。
“呵……”头顶上方忽地传来胤禛的低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黛玉这时才想起自己还在胤禛怀中,俏脸一红,忙道:“四爷,放我下来吧!”
话落,这回胤禛倒是不再坚持,慢慢俯身,将黛玉轻轻放了下来。
被放下的瞬间,黛玉忽见胤禛右手的手背不知何时竟裂开了一道口子,虽然流血不多,看上去却是极深。
不禁“咦”地一声,轻呼道:“四爷,您的手……”
胤禛略看了看,不甚在意地道:“不妨事!”
黛玉下意识地回身去看方才的来路,却见身后绿竹长成一片,却哪里能看见什么入口?
正暗自称奇,忽地想到一事,于是看了看胤禛的手背,又再瞧了瞧那一片绿竹,顿时心中若有所悟。
——应当是方才抱着她进来时,一边前行,一边拨开竹叶,这才伤到的吧?
却原来,方才黛玉不经意地朝竹从中一看,只见似是为了掩饰,竹林之中茅草丛生,竟隐隐都长得有半人高了。
难怪,他方才要抱着自己。
想通了此节,黛玉霎时一阵愧疚。还以为他举止轻浮,却原来是为了护住她不让她受伤。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愧疚之色,黛玉忙道:“四爷,你的手受伤了,快进屋让玉儿给你包扎吧!”
胤禛闻言,挑挑眉,略有些错愕的看着她。
黛玉触及到他灼热的目光,顿时又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可是,一触及他手背上的伤,又慌忙抬起头来,轻声道:“好不好?”
好不好?
黛玉祖籍苏州,后来随着父亲上任举家迁到扬州,因此自幼口音之中便带着一丝姑苏的吴侬软语,她因此刻心中惭愧,于是便将方才的怨怼尽收,刻意放低了声音,竟有一丝哀求的意味。
胤禛被她又软又糯的腔调一激,刹那间便是心神一荡,只是愣在那里,心中只盼她能这般继续说下去,直至天荒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