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微微点头,轻笑道:“你出去吧,这边我来就好。”
雪雁闻言,便点点头出去,将门带上。
无尘看向黛玉,她还穿着中衣,青丝也是松散着,真个人沐浴在橙色的朝阳中,温婉沉静,可爱可怜。
无尘轻叹一声,而后走至黛玉面前,直直地看着她。
黛玉原本愣在那里出神,直到面前一半的阳光被人挡住,这才抬起头来看过去。
那人生着一双丹凤眼,眉细如柳,鼻子俊挺,薄唇微微上勾,甚是勾魂夺魄。即便是严寒的冬日,他也只是一身白衣,头发上别着一只极为简单的木簪,松松垮垮地挽了一半,余者皆任由其如瀑般飘洒在背后,额前还有几根细小的发梢,随意不羁地垂在鬓边。
当真是——衣冠胜雪,容颜如玉。
只瞧了一眼,黛玉便蓦地变了脸色,咬唇道:“是你!”
无尘双眼一亮,那双眼里立时便有了生气,微微一笑间,流光璀璨。
“你认出来了?”这一刻,他的喜悦无以言说。
“当然。”黛玉微微点头,蹙眉道:“当日你并未蒙面,我自是认得。”
顿了顿,不明白他眸中的光华为何逐渐黯淡下去,黛玉想了想,仍旧继续道:“你好大的胆子!刺杀了皇阿玛不说,竟还敢挟持我!”
“皇阿玛?挟持?”无尘喃喃念着,心头微微苦涩,然而,忽又想到了什么,眼底再次闪出笑意来,定定地凝视着她,轻笑道:“我可以认为,你这是在担心我么,嗯?小黛儿?”
黛玉先是微怒,这个人,可真是脸皮厚。继而待听到那一声“嗯?小黛儿”,蓦地双目微睁,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她此刻的样子着实可爱,无尘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她再这般看着自己,也许他这些年来不近女色的习惯立时便要打破了,虽然,那习惯也不过是为她而守。
“呵……”无尘低笑一声,哑声道:“小黛儿,你再这般看着我,当心我把你吃了!”
黛玉又惊又喜,哪里还管他的“威胁”,立时摇摇头笑道:“你不会的,白哥哥。”
无尘大喜,眼中光芒骤剧,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柔情叹息万千,他凝视着这张在梦中曾出现过了千百遍的容颜,低低地道:“小黛儿,你终于记起我了。”
听到他的轻叹,黛玉不由得一阵心酸,忙摇摇头道:“白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玉儿从未忘记过,却又何谈‘记起’呢?”
想了想,又继续道:“只不过,我没想到你变成了刺客。”
他是刺客,而她是康熙亲封的潇湘格格,那岂不是他们从今以后都要对立了么?
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无尘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柔声道:“不论怎样,不论我变成了谁,我都是你的白哥哥。”
黛玉听罢,心中一甜,笑着点点头。
忽地想起来,忙娇嗔道:“人家都长大了,你怎地还动不动便摸我的头发?”
幼时,他住在府中的那段时间,便动不动就喜欢摸她的头发。说也奇怪,他那时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跟谁都不如何亲近,便是面对着如海,亦是礼貌而疏淡,偏偏一到了她面前,则是温和至极,不论她犯了什么错,抑或是多么任性,他都是如方才一般,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而后,便暗暗地为她办妥。
无尘微微一笑,轻声道:“那也还是我的小黛儿!”
“你不讲理!”黛玉不甘示弱地回了回事,却总觉得气势上仍旧是不如他,不禁大是懊恼。
“好了,”无尘挑挑眉,又坏心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方促狭道:“再不把衣服穿好,可该感冒了!”
说完,也不去看黛玉那羞得通红的脸,便神情自得地往外走去。
直到门被关上,黛玉这才敢抬起头来,不禁又恨恨地瞪了一眼门口,这才赶紧穿戴好。
待梳洗毕,黛玉打开房门,只见自己所处的是一个颇为苏式的府邸。虽然不大,然而小桥流水,曲廊栏杆,无不精致。只看了一眼,黛玉便不由得想起了林府,自爹娘去世,她离家后,那府邸也不知怎么样了。说起来,如海的本职是兰台寺大夫,又被康熙钦点为巡盐御史,因此,他们家中的府邸,原算不得自家的产业,想来如今已注入了续职的官员了。
想到此,黛玉又是一阵神伤。
正立在廊间细细想着,忽见雪雁从前头走过来,见了她笑道:“姑娘你起来了?”
“雪雁……”黛玉怔怔地看着她,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可是话到嘴边,反倒不知该如何开口。
雪雁微微一笑:“姑娘定是想问我怎么在这里,又是如何遇上白少爷的。那边暖和,咱们去那边说可好?”
黛玉初逢故人,又寻回了她,自是心情大好,忙点点头。
主仆二人来至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雪雁这才将当日的情形一一说了一遍。
却原来那日黛玉随胤禛、水溶出去后不久,周婶子因脱不开身,便央了雪雁替她到几里外的家中拿了些换洗的衣物。雪雁原本便觉得无聊,因而点头应了。她自幼服侍黛玉,虽不是大家小姐,却也甚少吃过什么苦,又兼村野之路难走,因此,竟是走了许久才寻到。待她拿了东西又往回敢时,远远便见紫竹苑已是一片火海之中,她原本担忧周婶子,欲要进去救她,孰料躲在树木后面,却见一群黑衣人都拿着火把在紫竹苑周遭放火。她顿时便吓得不敢妄动,待到那些人走了,她才敢现身,因担忧黛玉,便一路寻到了城中,却偏偏没有找到。
后来,她便靠着身上的银两在一家客栈住下,几日之后回紫竹苑,可那里已成了一片废墟。
之后,她再也不敢出门,只每次躲在客栈中。一次上街探听消息,却和无尘在街上巧遇,因被他认了出来,于是便带回了这里。
黛玉听了,一时唏嘘不已,只听雪雁说完,又愧疚地看着她,哭道:“姑娘,我找了你许久都找不见,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