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这才慢慢明白,这竟是要令自己做偏房了!不禁怒极反笑:“玉儿福薄命贱,原配不上高高在上的水王爷。烦恼凤姐姐传个话,让老太太回了罢!”
“这……”凤姐再笨也听出了她话中的恼意,慌忙笑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都已经应下了,却如何回呢?岂不是叫人说咱们府里的姑娘不识抬举么?”
“呸!什么咱们府里的姑娘?姐姐别忘了,我原姓林,却不姓贾!”黛玉气道。
“哎哟,我的妹妹,你这话说的,可不叫人伤心么?”凤姐假意拭泪道:“自你来了,老太太对你如何,不消我说,你也是知道的。头一个,吃穿用度都和其它姐妹们一样,再者,许多时候竟比二妹妹她们还要疼些的!”
黛玉冷笑道:“二姐姐?姐姐也好意思提么?若不是你们贪图那孙家的钱财,却如何会将二姐姐往火坑里推?”
二姐姐若是未进那火坑,如何会死?宝玉又何至于到现在都一病不醒?
凤姐听她说起迎春,一时讪讪的,强笑道:“这原是老爷做主,我又有什么法子呢!”
说着,见黛玉仍旧生气,只好笑道:“老太太吩咐的,我都已告知妹妹了。我那边还有事,就先回了。”
说罢起身,又瞧了一眼桌上早已冷掉的饭菜,叹道:“妹妹好歹也吃些,眼见着福来运至,可别糟蹋了身子!”
说完,也不指望黛玉应声,自顾走了。
到了门外,又看见紫鹃守在那儿,见了她唤了声“二奶奶”,心知她方才在外头已尽听去了,遂点点头道:“你且多劝劝你家姑娘吧!”
紫鹃点点头,又将她送到门外。这才转身关门,回到黛玉房中。
进了门去,站在黛玉跟前轻声道:“姑娘……”
喊了半日却也不见黛玉抬头应声,只是蹲下去仰头去瞧,却见一行清泪缓缓从黛玉洁白无瑕的脸上滑下。
紫鹃见了,心中一痛,忙掏出手帕要替她拭去,却被黛玉轻轻拦住。
“姑娘……”紫鹃说着,声音已慢慢哽咽起来,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紫鹃……”良久,黛玉方慢慢开口,声音里带着骄傲倔强以及一丝无处,又隐含着淡淡的嘲讽。
“他们竟要我去做偏房!呵,偏房……”
黛玉一边说着,眼泪亦是不停地从眼中滑下,****了罗裙。
这一句话,满含了无尽的委屈与伤悲。
原本就因寄住在外祖母家里,事事都做不得主。天可怜见好歹有老太太疼爱,倒也不曾被欺负了去,却不曾想,他们竟然会拿她去给别人做偏房!
真是讽刺,她素来觉得似赵姨娘、尤二姐之流甚为悲哀,处处低人一等,看人眼色,即便连生的主子诸如探春贾环,虽然也是老爷的血脉,到底还是不如人。却并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同他们一样!
老太太,素日里你常说最疼我。这,便是你疼我的方式么?
“紫鹃……”黛玉低低地开口,声音里满是绝望。“你知不知道,我多么想……就这么死了!”
却也好过——令九泉之下的父母蒙羞。
“姑娘!”紫鹃慌忙跪下,哭着劝道:“姑娘且莫说这些傻话!老太太向来疼你,咱们且去再和她说说罢,再没有不应的!”
“紫鹃,呵,你怎么也跟我一样傻呢?你方才没听到凤姐姐说么?此事原是老太太做主的,我再去求她,却又算什么呢?岂非是教她为难么?更何况,你跟了我那么久,何曾见我求过人呢?”黛玉一字一句,轻轻地说着。
“可是……”紫鹃嗫嚅着,想了半天,这才道:“即便如此,姑娘也不该寻死啊!”
“你放心罢!我便是死,也要死在外头,绝不会任由自己死在这儿的!”黛玉淡淡一笑,轻声道。
她若是死在这里,势必会叫人说,好个不知道感恩的林姑娘,我们府里却白养你这么久了!
更何况,这个府里如此腌臜,又令她心寒。她便是死,自然也要死在外头!
自此之后,因心里暗暗下定了决心,倒也开始逐渐吃些东西。且虽然每晚都睡不着,却也不再哭了。
也有姐妹们来贺喜的,见了她没了魂般的模样,亦是暗暗背后叹息的。虽心中知晓缘故,在贾母面前,也不敢提起。
却说水黛的事定了后,乌尤因告知了水溶。
那水溶之后又命人探听了贾府之事,这才知晓宝玉竟然一病不起,便是连成亲那日,也不知能否醒了。
又是便令人送去了一些奇珍药材,又暗叹宝黛之事不成,也算是天意。
恰这一日胤禛府中有家宴,请了胤祥、胤禄、胤礼,并水溶和冯紫英,水溶于是便顺道将喜帖带了过去。
一时众人落了座,水溶因拿出喜帖,使近朱递给胤禛,笑道:“到时还请四爷务必光临!”
又和胤祥等笑道:“几位爷的今日也都遣人送至府上了,到时倘或无事,便请前来喝杯水酒吧!”
胤祥待胤禛将喜帖看毕,忙从桌上捡起来瞧了,看完之后又传给胤禄等人,口中犹自“哇哇”大叫:“好你个明澈,向来听说你如何如何疼爱你家里那位福晋,便是在宫里,也经北静太妃传遍了。不成想今日居然舍得纳侧福晋了,可见传言也是不可尽信的。”
说着,又问胤禛道:“四哥,你说是不是?”
胤禛却是淡淡一笑,并不理会。
胤祥自觉没趣,喃喃道:“就知道不该问你,真真没趣儿。”
“既然知道不该问,却还开口作甚?”
蓦地,一阵神色淡漠的男子缓缓地开口。
他坐在那里不说话倒还好,这一接口,室内温度陡然硬是又降了几分。
胤祥有些受不了地摇摇头道:“唉,我声音这么小,你怎地也能听见?”
胤禄将喜帖递给胤礼,笑道:“你明知道四哥武艺高强,就算你声音再小,他也是听得见的。谁教你还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