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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十诫(2)

这样富有良心的故事,几乎都是按照传统的开始、发展、结局模式展开,甚至还出现了“三一律”式古典的叙述。但是这样的开始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开始。基耶洛夫斯基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他的故事常常从偶然处讲起,在一开头就将角色和观者的生活进行了类比综合。那些看上去似乎毫不相干的人物,脸上带着漠不关心的沉默表情,就像昨天和你擦身而过的某个人。画面依旧,冰冷的冬天。冬天是个抚慰的季节,诗人兰波曾这样说过。

人类是被抛弃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基耶洛夫斯基对海德格尔“是什么”之类的命题论调并不感兴趣,他的视角总是投向那些回到家中关上门的自己。他总是试图弄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他如此执著于冬天的图景,冬天是个抚慰的季节。因为这种抚慰,再深沉的绝望都不是盲目和彻底的。所以每个故事都没有一锤定音的明确结局,终点处开放着,它们面朝每个可能的观众,等待着春暖花开的时节。

或表达或理解——两种电影观。表达的意思是外倾性的,意味着占有。比如看昆德拉的小说,一路看下去,赞叹的同时只能念念有词:这样的人该活得长一点才好!基耶洛夫斯基显然是属于后者的,他的电影更多地是想理解什么。理解带有更多的个人色彩,竭尽所能地接近那些感性的主题,淡化电影的知性不足。所以角色的观点统一在导演的视点之下。局外人的手法,演员大多表情压抑,行为孤僻,克洛蒙·西蒙对于影片的态度是它应该封闭在银幕这个艺术品中,而基耶洛夫斯基的大多数非封闭的故事,总是毫不留情地将人物推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基耶洛夫斯基,始终不肯原谅自己的人。为了一个不超过5分钟的吻投身影像的人,相信电影的人,相信到几乎忘记了离开银幕的人,有着和电影完全相左的时间和空间的人。“过度思考,要么变得不幸,要么变得神秘。”基耶洛夫斯基是不幸的还是神秘的,恐怕只有神知道。

(陈彦军)

用感受思想,或者说用身体思想,而不是用理论或学说思想。基耶洛夫斯基对时代生活带着艰苦思索的感受力,像一线恻隐的阳光,穿透潮湿迷蒙的迷雾,极富感性的语言带着只属于他自己的紫色的裂伤。

——中国著名学者刘小枫

被誉为20世纪最伟大的导演之一的基耶洛夫斯基,1941年6月27日出生于华沙。

在基耶洛夫斯基的童年时代,他的父亲就患上了肺结核,需要不断地住院接受治疗。每当父亲住进一家疗养院,母亲便带着基耶洛夫斯基和妹妹在那家疗养院所在的城市住下并寻找工作,等到父亲换到另一家疗养院时,他们一家就会搬到另一个城市。这样的日子持续了12年之久,直到父亲最终死去。父亲久病缠身,再加上母亲的薪金微薄,所以母亲有时不得不把基耶洛夫斯基和他的妹妹送到一种叫“预防院”的儿童疗养院,而这种预防院是免费为那些可能感染肺结核或特别虚弱的儿童设立的。对于这件事,基耶洛夫斯基在日后的回忆中这样评论:“我父母总是为了必须把我们送走而感到万分悲伤。不过,他们大概没有选择。只要他们一有机会,就会来探望我们。而我们也总是引颈期盼,尤其是我。通常来的都是母亲,因为父亲缠绵病榻。我很爱他们,我想他们也很爱我和妹妹。一家人被拆散使我们柔肠寸断,但当时的境况就是这样。”

克日斯托夫·基耶洛夫斯基因为从小就受到父母的鼓励,所以基耶洛夫斯基比其他的孩子有了更多的接触书本的机会。也正是这种持之以恒的阅读,塑造了后来的这位善于在自己的电影中进行思考的艺术家。另一方面,不断地搬家也给了年轻的基耶洛夫斯基以更多的接触当时社会的机会,使他有了更多的思考现实的可能,而这一切都为他以后的成功埋下了伏笔。

1957年至1962年间,基耶洛夫斯基在专业学校学习戏剧技巧。在此后的4年里,他就读于由当时的先锋艺术家创立的洛兹电影学校学习导演课程,毕业作品也是一部名为《来自洛兹小城》的纪录片。凭借着纪录片《照片》,年轻的基耶洛夫斯基早在1969年就登上了电视舞台,开始了他的纪录片生涯,并致力于捕捉社会主义制度下“人们如何在生命中恪尽其责地扮演自己”。其间他最著名的作品是关于发生在1971年的什切青(波兰港市)罢工事件的《工人的七一年》,另一部纪录片《初恋》则在1974年克拉科夫举办的国际短片节上夺得了金龙奖桂冠。凭着这些骄人的成绩,他曾为国家纪录片工作室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1974年,基耶洛夫斯基终于因为意识到纪录片的局限性才开始了他作为剧情片导演的艺术生涯。这种选择上的转变,无论是对于基耶洛夫斯基个人,还是对于世界电影史来说,都堪称一件非常重要的大事。因为从这一时刻开始,世界电影史上又多了一位杰出的大师,电影殿堂中也因此增添了一大批极具艺术和思想价值的经典之作。从1981年的《盲打误撞》开始,基耶洛夫斯基一次又一次为全世界的观众献上了《维罗尼卡的双重生活》、《十诫》以及后来的《蓝》、《白》、《红》三部曲等电影杰作。

在完成了这些不朽杰作后,身心俱疲的基耶洛夫斯基决定休息一段时间,并连续两年没有推出新的作品,以至于有关他决定放弃导演职业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后来,他向世界宣布,自己已经开始计划拍摄一套名为《地狱》、《炼狱》和《天堂》的三部曲。可是作品尚未开拍,他便因心脏手术不成功,于1996年3月13日离开了人世。

他死得如此匆忙,以至于全世界热爱电影的人们还来不及向他道别。这位被称作“当代欧洲最具创造力、最具才华和最无所顾忌的”电影大师,就这样在事业最巅峰的时刻突然离开了我们。如今,面对生命的短暂、死亡的悲凉,我们的大师已不再会发出他那充满了艺术智慧的声音了。而我们也只能在他的电影中重温这一切,并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向这位终生致力于描摹人生困境的抒情诗人道一声:珍重,再见。

基耶洛夫斯基曾告诉我们:“你不是独自一人。”

尽管天才有时候确实是孤单和寂寞的,但这并不妨碍有时候他们也能在不经意间遇见足以交相辉映又堪称知己的同路人。对于基耶洛夫斯基来说,克日斯托夫·皮斯雅维兹就是这样的一位伙伴。在拍摄影片《无止无休》时,正值波兰实施戒严法期间。基耶洛夫斯基想拍一部有关法庭的影片,需要认识法律界的人士。有人提出了两位人选,基耶洛夫斯基选择先见一位,正巧他就是皮斯雅维兹。两个人因为谈得投机,于是便开始了珠联璧合的绝配搭档。这两人的合作之精彩,绝对能够与马丁·西科塞斯和罗伯特·德尼罗等著名的影坛组合相媲美。基耶洛夫斯基的去世,也使皮斯雅维兹失去了一位可以共同思考、共创事业的亲密战友。现居波兰的皮斯雅维兹在写给东京电影节的信中,还提到了基耶洛夫斯基的作品近年在爱尔兰、印度等世界各地重映时依旧受到观众热爱的事情,而这也正是最让他感到欣慰和快乐的事情。

由汤姆·蒂克韦来执导被称为基耶洛夫斯基遗作的《天堂》,或许是一个相当好的选择。因为汤姆·蒂克韦的成名作《罗拉快跑》被普遍认为受到了基氏名作《盲打误撞》的影响。这次的《天堂》,则是他向大师表示敬意的机会。

至于当代中国思想界的重要人物刘小枫,也是基耶洛夫斯基在这个世界上的另一位同路人。刘晓枫对基耶洛夫斯基推崇备至,曾专门在《沉重的肉身》书中撰有《深紫色的叙事思想家》一文,称其为“用电影语言思考的大思想家”。对于基耶洛夫斯基的病故,他说自己首次“对一位同时代思想家的去世感到悲伤”。这篇文章也曾在《读书》等刊物上发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刘晓枫是将基耶洛夫斯基这位电影大师推介给中国思想界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