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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世说新语(1)

刘义庆(南朝·宋403年—444年)

《世说新语》是研究魏晋风流的极好史料。其中关于魏晋名士的种种活动如清谈、品题,种种性格特征如栖逸、任诞、简傲,种种人生的追求,以及种种嗜好,都有生动的描写。综观全书,可以得到魏晋时期几代士人的群像。通过这些人物形象,可以进而了解那个时代上层社会的风尚。

——《中国文学史》

刘义庆是南朝宋的王族宗室,封号为临川王,单凭一部《世说新语》,他便足以成为文学史上卓然自立的大家。这部书原名《世说》,是一本记载记述后汉至南朝刘宋人物的遗闻逸事的杂史。后人为了将它与西汉刘向编纂的《世说》相区别,便称之为《世说新书》或者《世说新语》。

《世说新语》首先是一部历史著作,它记载了大量魏晋时期名人雅士的遗闻逸事和玄言清谈,是了解和研究魏晋南北朝时期文人风貌和社会风尚的重要史料。魏晋南北朝时期是所谓“玄学”盛行的时代,在玄学的影响下,当时的士人在道德操守、行为举止、文学辞令、学术偏好等诸多方面都显现出迥异于传统儒家士大夫的面貌,这种独特的面貌,概括地说,就是所谓的“魏晋风流”。而《世说新语》对魏晋名士的种种活动、性格、追求等等都有生动的描写,正是这种“魏晋风流”的绝佳的资料库。

《世说新语》还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当中称《世说新语》为“志人小说”,并形容它的艺术特色为“记言则玄远冷隽,记行则高简瑰奇”,可见其文学成就主要集中在它对于人物的描写刻画之上。《世说新语》当中涉及各种人物千余人,既有帝王将相,又有隐士僧侣,魏晋南北朝时的闻人达士,几乎全数包罗在内。关于这些名士,《世说新语》或描状其形貌,或记录其言辞,或陈列其学问、或载述其事迹,虽然每一则的篇幅都不长,却个个都能生动活泼,如在目前,极有感染力。相比于阅读那些内容厚重艰深的传统经典,读《世说新语》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它可以置于枕边,也可以在旅途中随身携带,时时翻阅,百读不厌,既有史料价值,又极富情致,摇曳生姿,仪态万方,真是一本不容错过的好书。

魏晋南北朝时期,文人名士不重实务而尚清谈,品评人物之风甚盛,所以记述名人逸事的“志人小说”也很流行。志人小说多采集编撰过去以及当时文人名士的言谈、风尚、逸闻和遗事,以反映各类人物的风貌。较早期的作品有邯郸淳的《笑林》、裴启的《语林》、南朝宋代刘义庆的《世说新语》、梁代沈约的《俗说》等。而刘义庆的《世说新语》则是志人小说中的代表作。

《世说新语》由刘义庆及其门下文人采集众书编纂润色而成。所记虽是片言数语,但内容非常丰富,广泛地反映了这一时期士族阶层的生活方式、精神面貌及其清谈放诞的风气。这部书对后世笔记小说的发展有着深远的影响,而仿照此书体例而写成的作品更不计其数,在古小说中自成一体。书中不少故事,或成为后世戏曲小说的素材,或成为后世诗文常用的典故,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

《世说新语》通行本为6卷,分德行、言语、政事、文学、方正、雅量、识鉴、赏誉、品藻、规箴等36篇,内容主要是记载东汉后期到晋宋间一些名士的言行与逸事。书中所载均属历史上实有的人物,但他们的言论或故事则有一部分出于传闻,不完全符合史实。此书相当多的篇幅是杂采众书而成,如《规箴》、《贤媛》等篇所载个别西汉人物的故事,采自《史记》和《汉书》,其他部分也多采自前人的记载。一些晋宋间人物的故事,如《言语篇》记谢灵运和孔淳之的对话等,则因这些人物与刘义庆同时或稍早,可能采自当时的传闻。

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当中称《世说新语》为“志人小说”,可见此书的成就主要在记人与记事方面。在《世说新语》中,记言论的篇幅比记事的更多些。《世说新语》的文字简洁隽永,笔调含蓄委婉。它没有铺叙或过多的描写,更绝少夸张之处,但寥寥几笔,却能表现出相当生动的人物形象、突出人物的性格。如在《尤悔篇》里,桓温说:“作此寂寂,将为文景所笑。”接着又说:“既不能流芳后世,亦不足复遗臭万年耶!”这几句话,活画出了一个野心勃勃的权臣的心理。

由于《世说新语》所载都是经过选择的精彩片断,特别注意语言的提炼,比一般野史杂事更富于文学性。如《忿狷》篇写王述性急,吃鸡蛋时用筷子刺不破蛋壳,结果勃然大怒,用脚用力踩鸡蛋,最后放在口中嚼破后吐掉。不多的几句话,把他当时暴怒的状态生动地表现出来。再如《雅量》篇里写淝水之战时谢安的镇定自若:“谢安与人围棋,俄而谢玄淮上信至,看书竟,默然无言,徐向局。客问淮上利害,答曰:‘小儿辈大破贼。’意色举止不异于常。”一问一答之间,就将谢安坚忍从容的性格刻画得淋漓尽致。

《世说新语》情节具有戏剧性,曲折风趣,虽然每则故事的篇幅都很短,但读起来有如今日读的极短篇小说,故事有首尾及高潮迭起的情节,如温峤娶表妹为妻的故事,人物对话诙谐,内容极富戏剧性。又如刘伶假借病酒,骗妻子为他准备好酒肉的故事,情节也是饶富趣味,引人入胜。

值得提一句的是,刘孝标曾经为《世说新语》作注。刘孝标本来是南朝青州人,在宋泰始五年(469年),北魏占领青州后迁到平城,然后出家,后来又还俗。他采用裴松之注释《三国志》的方法,进行补缺和纠错。他下了很大工夫,引用的书就有400多种,为我们阅读理解《世说新语》提供了很大的便利。今天流行的《世说新语》版本,大多都将刘义庆的原文和刘孝标的注并置。

一部必须重读的经典

写下这个题目时,想起了祝勇的《重读大师》,书的内容我不知,然而书名却锲入心中,其实不仅大师需要重读,一些经典何尝不需要重读?

记得有个对“经典”很经典的描述——经典就是那些不得不看,看不进去,没时间看,硬着头皮看,看完准说好,看完还想看的作品。“重读”也有很多种:年少时候看过的一本书,多年后如故友重逢地读;刚刚看完还没看懂的一本书,重新研磨寻味地读;早已翻到缺角脱页甚至沾满鼻涕唾沫的一本书,放到枕上、马上、厕上去读……于我来说,《世说新语》是经典,但不必硬着头皮看,随便翻到一页我便能读下去;而我的“重读”则是“三上”式的重读——我有一歪理,凡是能让我拿到厕所里读的书,才是好书。

知道这本书是在读中学的时候,那时正背“昨夜吴中雪,子猷佳兴发”的句子,看到注释中介绍的王子猷雪夜访戴安道事,被深深打动,从那时便知道了《世说新语》这本书,但却没有机会看到更多的故事。

1990年前后看了蔡志忠的漫画《世说新语》,从中读到了更多的故事,像割席断交、东床快婿、王戎钻李等等,那时的印象是这本书一定很有趣。蔡的漫画把人画得尖嘴猴腮,并不让人喜欢,但对《世说新语》却越发喜欢了。

直到1997年才买到这本书,拍拍他的布纹封面对他说:同志,总算见到你了……感觉就像终于见到了一个神交很久的朋友!

初读《世说新语》,很快被所谓的“魏晋风度”吸引,一个个活生生、鲜灵灵的人物站到了面前:王粲喜欢驴叫,他死去后,魏文帝前来吊丧,对众人说,你们何不各作一声驴叫以送行!于是一片驴鸣。刘伶的老婆为刘伶的身体考虑让他戒酒,他却准备了一桌好酒作为戒酒仪式,然后立下誓言:“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斛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待仪式完毕,刘伶又烂醉如泥了。七月七日家家都晾晒衣物,郝隆却袒着肚子仰卧在地,别人问时他回答:“我在晒肚子里的书啊!”……类似故事读得多了,便想当然地认为“魏晋风度”就是率性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