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上的大人物们走后,牛二心里愤愤不平。
牛二心里说:狗日的些,光来虚的不来实的!
牛二心里又说:龟儿子们也就知道耍滑头,摆摆样子,做点面子活路,除此以外,屁本事没有!
这时,主任老师哭丧着脸,又来问学生上课的房子,牛二一下就火了,说:什么房子,没有!
主任老师不敢和牛二发气,还是赔着笑脸对牛二说:牛村长,那些学生满地乱跑,没有个关拦的地方,如果再出安全事故,我们都负不起责呀!
牛二想了一想,不冲老师发火了,却下命令说:你给我把所有学生家长都通知到村上来,我要给他们开会!
又说:特别是那些受伤的学生娃家长,一户至少要来一个!
主任老师说:牛村长,这时候把学生家长集中到一起,万一影响了稳定,怎么办?
牛二说:你别管那么多,出了乱子我牛二一个人负责!
主任老师说:那好吧,我就去通知。
主任老师就去了。
没多久,刚才离开了的家长又全来了。
牛二就对大家说:你们想不想自己的孩子再发生今天的事?
家长们说:吃多了糊涂了嘛怎么,哪个愿意自己的娃被打得头破血流?
牛二说:那就好!你们今下午跟我一起,向县长大老爷要钱修学校!
大家就疑惑地说:要钱?
牛二说:对,下午县长又要来视察灾情,他们当大官的总不能光打雷不下雨,总得做点实事吧!
大家说:那是那是,可是我们怎么要呢?
牛二说:大家听我的,我喊口号,大家就喊口号,我对你们眨眼,你们就一齐放声大哭,要哭得让县长听了都伤心!
有人就说:万一我们到时哭不出来呢?
牛二说:有什么哭不出来的?你们想一想娃儿流血和受惊吓的样子,不就哭出来了?
那些人就说:那是那是,现在我们都想哭了!
牛二说:现在不哭,现在哭没人听,下午就是眼泪流成河都要得!
那些受伤学生娃的家长就说:只要要得回来钱,别说叫我们流眼泪,就是叫我们流血,我们都听村长的!
其他人也跟着说:是呀,是呀,我们都听村长的,村长是为我们好!
牛二又说:张三娃杨二狗你们几个,去把村上过年耍狮子用的锣鼓拿出来,跟我使劲地敲!
叫张三娃杨二狗的几个人就跃跃欲试地说:好好,村长,到时候我们保证敲几个花样出来!
牛二就说:就这样了,下午哪个狗日的才不来!
众人就异口同声地说:哪个不来,就不是人养的!
人们就高兴地散了。
下午,县长果然就来了。
县长身后跟了一大队随从,既有上午的一些头头脑脑,也有电视台那一男一女。
也像上午一样,县长在随从们簇拥下,先沿着垮了的教室周围看了看,然后又到教室里面,扒了一阵木头和瓦砾,电视台的女记者又说了一段县长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话。然后县长及头头脑脑退了出来,县长也做了几点非常重要、非常及时的指示。
县长就准备走了。
可就在这时,下面忽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锣鼓声,接着,就从旁边的小路上冒出一队人来,一边敲锣打鼓,一边喊口号:县长县长大恩人,县长县长及时雨,县长县长活菩萨!
喊得十分整齐,十分投入。
县长就愣住了。
这伙人把县长围在了中央。
县长就十分不解地问:乡亲们,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牛二就对队伍挥了挥手,锣鼓停了下来。
牛二走到县长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这才说:县长,我是这个村的村长牛二,今天上午,我们就听说县长要亲自来视察灾情,并且还给我们带来了修学校的钱,乡亲们听说了,都感动得不得了,这都是他们自发组织起来,欢迎和感谢县长的!
牛二又转过身去,对队伍问:大家说,是不是这样呀?
众人就齐声回答:是这样的!
牛二又一挥手,锣鼓又重新一阵猛敲,口号又一阵猛喊:县长县长大恩人,县长县长及时雨,县长县长活菩萨!
牛二又举手,呼:感谢县长视察灾情!
众人跟着举手,呼:感谢县长视察灾情!
牛二又呼:感谢县长给我们送钱来!
众人又举手,呼:感谢县长给我们送钱来!
众人呼完,县长把眉头皱到了一起,回头看了看身边的随从,有些大惑不解的样子,说:这,这……
牛二急忙说:县长,我们知道你是大好人,是活菩萨,现在你心里为那些学生娃难过!
牛二说着,突然抹了一下眼泪,说:是呀,县长,要是上午你看见那个场面,就是木头人也会掉泪呀,那真是遭孽呀……
说着哽咽一声,假装擦眼泪回过了头去。
队伍中就有人“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接着,像有传染似的,锣鼓不敲了,口号不喊了,越来越多的人“哇哇”大哭起来,痛不欲生、肝肠寸断的样子。
县长的眼睛也渐渐红了,然后湿润了,他对身边的随从说:快,快去劝劝乡亲们!
那些人就去劝了。
可是,不劝还好,越劝,那些人触到了伤心处,竟然越哭越厉害了。
县长就着急了,只好对牛二说:牛二同志,你叫他们别哭了!
牛二这才对大家说:大家别哭了,别哭了,大家互相劝劝,啊,哭起来让县长太难过了。
哭声就又渐渐小了下来。
这时县长就对大家大声说:乡亲们,你们的精神太让我感动了!现在,我代表县政府郑重向你们宣告,县上拿出十五万元排危资金,给你们村上重新修建一所漂亮的村小学!
牛二转身对众人一笑,锣鼓声、口号声又马上响了起来。众人先呼:共产党万岁!人民政府万岁!然后又像先前一样喊:县长县长大恩人,县长县长及时雨,县长县长活菩萨!
县长这次听了这些口号,就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了,对牛二正色说:牛二同志,怎么乱喊口号呢,不要把什么都归到我县长一个人头上嘛,是不是?这不是搞个人崇拜吗?
牛二说:县长,你可不要生气,他们这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对你的感谢,所以才这样喊!
县长说:你叫他们不这样喊了!
牛二就又转身对众人说:好了,县长是一个务实的好县长,不希望大家说好听的话,我们就用实际行动,把学校修好,报答县长吧!
众人就说:县长放心,我们一定把学校修好!
县长一行就过来和众人握了握手,钻进小汽车里了。
县长等人走后,众人一下把牛二围住了,说:牛村长,真有你的,硬是把钱要到了!
又说:牛村长,你才是我们的大恩人!
牛二说:龟儿子些,你不日他妈,他不知道你是他爹!
众人不明白牛二这话的意思,就说:那是那是!
可是,大家说完这话后,脑子突然转过了弯来,就大声说:哎呀,牛村长真是了不得,连县长的妈都敢日!
有聪明人就说:牛村长哪里是真的日县长的妈嘛!牛村长的意思是说,他的算盘比他们高,他们有七算,牛村长有八算,把他们算进去了!
众人听了,这才有些明白了,然后满意地走了。
牛二也回去了。
吃过晚饭,田桂花突然对牛二喊道:快来看呀,电视里在播领导视察我们学校灾情的新闻了!
牛二奔跑了一天,劳累了一天,觉得十分疲倦,丢下饭碗,就到床上躺下了。
听了田桂花的话,牛二就在床上大声说:看那东西,还不如数你下面的毛!
又说:龟儿子些,尽说假话,硬是把我们老百姓当傻瓜了!
田桂花说:人家播音员又没有惹到你,你骂人家什么?
牛二咬牙切齿地说:老子最恨说假话的了!
又说:他几爷子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老子不成了最后时间赶到的?老子把人都救出来完了,他几爷子才来雨后送伞,还有×脸上电视!
田桂花说:那是人家官大嘛,你如果当了他们那样大的官,人家还不是同样跟你吹喇叭、抬轿子?
牛二想了想,说:也是那个道理,人家不捧大官,捧我们这些小虾子呀?捧我们有什么用呢?
田桂花说:你看你看,说到说到你就不正经了!
田桂花就“叭”地关了电视,到床上挨牛二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