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为爱延续的生命
9313000000015

第15章

手术至今十几天过去了,我急迫的询问手中的情况和对脊髓的看法。

大哥温和的说,“脊髓的问题只有让它慢慢的恢复。权威专家都说了,脊髓没有形成蜂腰,还是有希望的,一定要提高信心。我的想法,再过几天转到康复科,我已给医院的针灸专家谈了你的情况。至于如何进一步康复治疗我们一步一步的研究。”

听完大哥对我治疗康复的安排,我欣然答应。

在我脑海里,浮想连翩,宛如一幕幕的悲苦的片断展现在我的眼前,在我第一次术后,通过各种方法的治疗运动,绞尽脑汁,用尽心机,用心血汗水沿着山道迤逦而行,用坚实的毅志克服一切困难只为了能争取自由,可这一切的努力都化为泡影,付之东流,留下的只有苍白的凄凉回忆,而这一切的源头首先是可恶的车祸,夺走了我的幸福。

总院医生曾经说:“省军区有个参谋出差发生了车祸,损伤非常严重,手术台上被在场的医生公认没有站立的可能,因为他的脊髓损伤很严重,但是最终他还是站起来了。”小妹得知后找到他,为了鼓起我生活的勇气,请他给我上了一课,那时,他已柱拐行走,就连医生也惊奇的认为这是一个奇迹。”

我的命运到了最悲苦的地步,还有很多和我同样命运的人,在损伤之后,合理的搬运很重要。

我可以默默忍受我身上的痛,接受命运将我此生全部的幸福卷入车轮,却无法释怀这场意外,我深深的叹息一声,在我命运的关键时刻,接踵而来的厄运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不得不慨叹这是否仍然是命运的安排?接而连三的不幸最终把我推向深渊。

在我即将信心全无时,同事们来了。给我带来莫大的精神安慰,我深深的觉得真挚的友情同样可以消融心中的烦恼和冰霜。我手里拿着那两根在我的肉体内嵌住了一年之久的卢式棒,它曾是藏在我身体里的痛,现在是我眼中的一粒沙,我流着眼泪却也不肯放弃它,以此来铭记那些痛楚的日日夜夜。

我和同事聊起我的病情,我坚信人自身还有着一定的修复能力,也许在数年后会有一个奇迹,现在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同事真诚的说:“你有坚强和非凡的毅力。我们等待你站起的那一天,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

明天,我就要离开骨科转入康复科,这是术后第一步治疗,也是万里长征最艰苦的第一步,虽然路途遥遥充满艰辛,但我满怀信心,只要有信念坚持不懈的努力奋斗,就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在此我怀着对大哥深深的感恩和崇敬,感谢他在我走投无路的境地,不顾风险压力,为我取出卢式棒,为我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我将永远铭记在心,我想每一个从事医务工作者,都应该具有这样的爱心和品德,视病人为亲人。我怀着眷恋告别了骨科,和所有爱我的病友,小陈小李依依不舍的把我推送到康复科。

康复科位于医院主楼的左侧,楼前环绕着一片花园,环境十分幽静,喷泉池中有一个美丽的荷花仙子的造型,神态栩栩如生。虽然此时巳寒风扫落叶之时,但我想象来年的春天池中一朵朵盛开的洁白无暇的荷花,衬托着美丽的荷花仙子,一定会更加楚楚动人。铺在水面上大大的荷叶,就象一片片绿色的绒毯,更加显出荷花和荷叶仙子的清新,而那时我的命运也有了转机,好景致、好心情、都使我的心里充满了希望,渴望自由生活的心情是如此的迫切。

康复科是我新的起点,在这里我要更加努力,如在功能上有新的好转,那怕是一点点,也是可喜的。二年来,我在绝望中的挣扎,让我耗尽了心血,但是我从来也没有放弃心里那盏在风雨飘渺中生生不息的花火,就是身处狂风吹皱的沙海中,也要在这片孤寂的沙海中建立自己的海市蜃楼。

因为人只要有一息尚存,就应该有希望和追求,就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梦,才有毅力和勇气战胜所有的困难,即便这个美梦最终会化为泡影,我也会带着自由的信念和美丽的梦,笑对人生坦然而去。我会听从命运的安排,放生命一条生路。

我所能做到的是在命运的面前,身体残疾了,但心不能残疾。我要用自己的能力和智慧在心田建立一个花园,用坚强和对生命最大的善意去战胜苦难,在命运的流沙里艰难跋涉。这样想来,我的心舒展了,我心里那只受伤的鸽子又重返蓝天自由的飞翔。我怀着和睦友好态度与同房间的难友招呼。

“你好!我们住在一间病房,请你多多关照。”

她似笑非笑向我投来一瞥,那眼光冷冷的。她冲着我说了一句话表示欢迎,可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欢迎我的到来,好像我的到来占据了她在病房中独立的一部分空间。

第二天,她向我提出建议,把平行的三张床调个头,二张靠窗,一张位于门。

调床是要通过医生和护士的同意,因为调床后所有的治疗都要随之改换床号和治疗,三查七对,以免发生差错,我曾在临床数年,因床号改变而造成的差错屡见不鲜。

“没事,先换吧。我会告诉医生,这儿我比你熟。”她非常有把握的说。

我想既然医生听她的,那么就照她的意思搬,我住院是临时的,怎么搬都奉陪,何必为这点小事搞的不愉快,我答应了她的要求。

女儿来了,饭也未吃。我说明人家的意图,女儿十分的不情愿气鼓鼓的说:“为什么要搬,又不是医生叫搬,搬坏了,明天会有事的。”

我躺在床上用眼睛示意女儿少说为妥,既然住在一起,不要把关系搞僵。

女儿为了妈妈把委屈压在心里,术后没有完全恢复的我索性闭上眼睛有她们折腾吧。女儿和她的陪员把床拉的吱吱呀呀,终于按照她的意思摆好了。

第二天,主任踏进病房就问:“怎么变了样?”她满脸堆着笑连忙的解释,我给护士长讲了,我们都愿意这样调床。

真是当面扯谎,谁愿意这样逆着摆。我白了她一眼,我表示沉默。

刚刚过了一天,她又要求把床摆回原位,说头靠着窗子夜间风吹得头痛。

这一次,我真动了怒。她这样来来回回想干什么,这又不是自己的家,可以随时调整。我心下思忖,这个人怎么这样,说话做事完全考虑自己的利益而不顾别人的感受。

我愠怒的说:“好的,等主任发话后再搬。”为避免她一面之词,我必须这么做。

她还真能耐,很快就办妥,在这种情形下她找人帮忙,很快又把床挪回原位,这样她的床占据了窗户的一边。

中午时分,大家都忙于准备午饭,陪员菲菲想在窗台搁小菜板切菜,可这个女人把轮椅置于窗户的过道,不让陪员接近窗台。

“请你把轮椅先推开或者收起来,我要用窗台。”这也有我们的一份。菲菲一脸怒气。

山里的孩子真有一股子硬气和冲劲,而且在这种情形下能和主人一条心,这也是典型的护主。

她一脸阴云,一言不发。

气岔中的菲菲一把把轮椅拉开,冲着她说:“这不是你家的窗台,为什么不让我过,如果是你家的窗台,让我用我还不用呢。”

她瞪着一双仇视的喷火般的眼睛,怒视着菲菲。

唉!我为这个女人的自私自利,可悲可叹。人到了这种田地又同在一房间按理说也算是缘分,为什么不能把关系搞的融洽些,心情舒畅些,做人难,人与人还要做难,我真是不明白她的心态。

午睡后,我要上轮椅去大厅,菲菲喊她的陪员帮一把。

这时只见她的面部表情十分的难看,用眼睛恶狠狠的逼视着她的陪员,似乎在说,如果你敢给她帮忙就是跟我过不去,吓的陪员不敢上前半步。

我看到这尴尬的气氛,示意算了这点困难我们完全有能力解决。

我们试图把轮椅推到床边,呈一个斜角,我右手搂着孩子的脖颈,左手扶着轮椅的扶手,她紧紧的提着我的裤腰,两腿弓健。

一、二、三在第三声中,她抱着我一个惯性就滑进了轮椅中,我的右手起了稳定的作用,因为高处往低处比较省力。

她那一双眼睛斜视着偷偷的看着我,好像要把别人的难处当成笑柄,但是今天她输了,失败了。是她促成了我上轮椅时的一点技巧,我还真要感谢她。

我夸孩子给我争气,她笑着说:“我们山里的孩子经常在山路上挑水不能歇,一口气要挑到家里,时间长了就练出了力气,我能把你从床上移进轮椅,但是从轮椅上床,就非要二人不可了,我还要想办法。”

我看着孩子心里一阵发酸,多么难得的孩子。

那个女人去大厅了,陪员给我解释,并非她不愿意,因为她不想把关系搞僵,她还要在这儿干下去。

这一点我完全能理解,一个十七岁的孩子多么不容易。她的脸部有一块明显的黑痣,几乎弥漫了左侧。很多人称做阴阳脸,到处找不到适合她的工作,心里的痛苦且不说,为了生计,只要人家不嫌她,她都愿意。而她却恰恰利用了这点,晚上给她擦背,一擦就是半小时,真是难为孩子了,这一切我无权干涉,但眼前的人和事让我看到现实的狰狞,苦难非但没有教会一个人爱和怜悯,反而更加刻薄、寡情。让人最无法忍受的是每天凌晨五点整(她的生物钟准确无误,就要把陪员喊起来开始折腾,说话、拆床,打破病房的寂静把人们从甜甜梦乡里惊醒,走廊里轮椅的滚动声告诉人们她开始锻炼了)。这令所有的病人都惊叹不已,一个女人,竟有这般的毅力天天如此,主任也因此挂在嘴上,号召瘫痪病人向她看齐,学习她战胜疾病的毅力和耐力。

也许是主任表扬了,一种不正常的心理催使她天天五点钟要惊动所有的人来换取她这个毅力不倒的美称,而在人们正常锻炼的时候,她却坐在床上织毛衣,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畸形心理让她如此的孤僻古怪不合群。

那一天她的丈夫来了,和她谈着一件事丝毫没有一点掩饰。

她丈夫说:“今天我太高兴了,你猜猜?”

她看着丈夫喜形于色的问道:“你拾了钱了?”

“不是!”他想说,但笑的说不出来。是什么事情令他如此的刺激,如此的激动呢?就连一旁的我也被他过度的兴奋感染了。

她丈夫好容易止住了笑,“今早我吃牛肉面还多赚了几块钱。”

我在一旁听后哑然失笑,不就是人家看错了,让他占了便宜,而他不但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还当成幽默的话题叫人发笑。

我从心眼里看不起这样的人,我连看也不想看见她。

润来了,我谈了不想与她同住一间房的想法,看见她叫我心中不悦。

润安慰我说:“忍忍!住院是暂时的,现在就要注射神经生长因子,咱们是为了治病,别的都是次要的。”

我给她提出,叫她陪员把夜尿倒掉,她听后,肆无忌惮的谩骂。我“既然出了钱住院,连这个权利都没有吗?你管天管地还能管着我吗?”

遇上这样的怪人,实在没理可言。她的骨子里,压根就要与人为敌,同是天涯沦落人为什么不能同病相怜?

这一天,她终于按捺不住了,给医生讲能否叫我调个房间,她想凭关系肯定能把我调走,而她独占房间,可她不想想我走了,还要来其她病人,这是医院,每天都要周转。

我为什么要任人摆布?我偏偏不让她称心如意,我对她说:“你要调你调好了,我在这儿住定了,请便吧”!

不知谁告诉了主任,竟然在第二天把她调到隔壁病房,也就在当天,住进了一位颈椎损伤高位截瘫的姑娘,17岁,因褥疮溃烂而入院。我摇着车靠近她,床头牌上写着她的姓名,朱春霞。

“小霞,你好!咱们住一间房,你有什么难心的事告诉姨!”

她缅腆的看着我,脸上闪现出一丝惨淡的微笑,眼神中含着未成年的依赖和清纯。

她的父亲一眼便知是一个地道的老实巴交憨厚的庄稼人,对人总是笑容可掬,显的那般的卑微谦和。

"爸爸,你给我挠挠头,痒的难受!"

父亲用一双干裂粗糙的大手给爱女搓着揉着。

我看着苦难中的小霞,比我更加痛苦百倍,她的出现,好像给我现场教育,在这个世界上比我更痛苦更煎熬还有千百万,这让我明白了一点,在她的面前,我还有一双灵活的双手,仅凭这一点,就要活的更乐观些。

几日后在交谈中得知,那一天她兴致勃勃的去仁寿山游玩,下山乘坐一个三码子(简陋的车),在急转弯时被摔下了沟。

这又是一起不幸,在命运面前无人得知自己的每一天将会发生什么样的灾难。

我们的关系十分融洽和谐,在我上床的时候,小霞的父亲总是主动的热情帮助。还常常说:“我们庄稼人的衣服脏,对不起!我住在这里影响了你们,本来应该是她妈妈来陪,可她妈看到这些就是个哭,哭的女儿更难受。

我为这样憨厚朴实的人而心动,他的存在好像比起一些人太渺小了太卑微,他没有过多的奢望,只为温饱而活着,而老天不睁眼竟让灾难降临在这样的人家。

医生给小霞换药,但见在骶尾部的疮口内用一块块的纱布擦出很多的分秘物,溃烂的部位很深,已目睹到白渣渣的骨膜,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气味。

可怜的小霞,她还是一个柔嫩的少女,竟然遭受这样的苦难,我从心底发出了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