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家中节省开支,我们兄妹几个都捡过煤核,军区门诊部那一片平坦的草地和训练场地。六十年代是一个大坑,每年冬天供暖烧锅炉,都把煤渣倒进坑里。
每当锅炉工把热气腾腾煤渣倒在垃圾坑时,我们就蜂拥而上。蹲在地上用母亲自制的硬铁丝握成的夹子,把发烫的未烧尽的煤渣放进已破的盆子里,一盆捡满了就跑回去倒进母亲用砖块垒成的煤槽里,又跑回去捡。
自小在我的心里就清楚,我捡煤核是为了节省买煤的钱。这份钱就可以给我们交纳学杂费和购买本子文具。我们家穷一分钱都要用在钢刃上,实际上除了节省的煤钱也没有多余的钱。
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从小没有穿过一件漂亮的新买的衣服,冬天穿着母亲缝的棉袄,棉裤和暖和舒适的大棉鞋,还有二个长长的棉袖筒一直到手背上。虽然衣服土气,可人灵气,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着天地之灵气,一双粗长的辫子走起路来一摆一摆就像荡着秋千。
父亲的单位同事,因肝病去逝很多年了,至今我仍记着他的名字,她见我可爱玲俐,特地给我买了一大红色的皮鞋送于我。那是我生平第一次穿皮鞋,穿在脚上不自在的走着,感觉跟穿布鞋真不一样,好像灰姑娘穿上了水晶鞋,一下子漂亮了很多。那一双儿时的红皮鞋,真是爱不释手,擦的干干净净,舍不得穿,小妹的一双尼龙手套生怕我们拿去连睡觉也带着它。
父亲给我们买了半斤水果糖,母亲藏在最隐密的地方,过很多天给我们兄妹几个各发几块,我总是忍耐不住诱惑,一次吃光了才过瘾,而哥哥总是在我们都吃光后才拿出来馋我们,这时候,我总是扮着鬼脸缠着哥哥要他的糖果,一声声的叫着好哥哥,最终哥哥把那块糖放在我手里才罢休。
我们兄妹几个吃西瓜更有意思,一、二、三开始,我们比赛看谁吃的最快,我狼吞虎咽的在每一块瓜上啃几口放下,然后再吃另一块,再比赛谁的瓜吃的干净,我又吃刚才吃过的几块,直到皮啃的几乎透亮,大妹把父亲吃的瓜也重新吃了个干净。
想起小时候无论吃什么都感觉持别的香甜,当然那时家里穷,好吃的东西很少,回忆中的事情总是美好的令人心醉。
一九六零年,连续三年的自然灾害。国家又要还外债,举国上下都处在饥锇之中,野菜、豆渣、槐花都成了人们充饥的最佳食品。长期食茴茴菜,导致全身浮肿。每当我看到在肌饿之中全家人的合影,不难看出,我们兄妹几个瘦弱的样子,我的眼睛显的特别的大,脖子很细,母亲的脸则更加消瘦,眼窝凹了进去。看看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市场供应应有尽有,人们发愁的是如何减肥,如何保持苗条的身材,如果不是这些年的经济突飞猛进的发展,改革开放政策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为了贴补家里,让我们多吃一点,母亲迈着一双小脚,艰难的走着到部队下属的加工厂上班,每每回来,总要把自己节省下来的两个馍馍给我们兄妹四人分了。有一天,她终于因长期营养不良倒在地上,我们兄妹四人围在母亲的身旁看着母亲深陷的眼窝和消瘦的面孔,泣不成声的喊着,“母亲我们不饿,我们年轻我们能挺住。”母亲说:“我老了,你们都长身体,需要营养。”
为了生存,父亲带领我们在球场的下洼地开垦了一片地,种植甜菜,经过辛勤的劳动我们收获了。这在饥饿中如获珍宝两大筐又大又白又甜的甜菜如巧克力面包,让我们兄妹四人如饿狼般扑上去。
小时候我们吃食堂,有一个刘师傅大家给她起了个绰号叫刘鸹娃。因为他没有文化。不知鸹娃就是乌鸦;另一个师傅起了马户,他听了不知啥意思,不知那个多嘴的人告诉了她,马和户加起来是驴。因为有人很气愤,早餐给大家分那一两稀饭勺子下去的时候大家都把眼睛盯在他手中的勺子上,他看谁顺眼就挖些稠的,如果不,顺眼那勺里的豆粒就寥寥无几,这是大师傅的特权,在那个饥饿的年代,大姑娘的选择对象也许就是做饭的师傅,母亲说在一个颗粒无收的大灾年有一个伙头在财主家做饭和面的时候故意把面都沾在手背上,回到自己家里,洗去手上的面再合些野菜救了一家人的命。
也许刘鸹娃看我顺眼,在给我下勺的时候总比其他人都稠,勺里的豆子特别的多,由于做的太明显,有个人为此吵起来,这时也不叫他刘鸹娃干脆呼他大乌鸦,“看人家漂亮就来劲!真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刘师傅翻着白眼,拿着勺子就要打,真是二百五碰到浑帐鬼。
哥哥体弱,小时候因病抽过骨髓,又是家中唯一的香火,传宗接代的继承人,母亲私下把我八两中一两粮票给了哥哥,也就是把我定量中的半个馍给了哥哥,每到我们舌战的紧要关头,我一提到那珍贵的一两饭票时哥哥便觉的理屈,不跟我吵了。
小学快要毕业了,父亲终于给我买了一件粉红的质量差的衣服,我穿上带小翻领的衣服,脚上是那双漂亮的红皮鞋,裤子是父亲一件悦白蓝裤改成的。这身的颜色都是淡雅的。显和格外清爽。母亲给我梳洗打扮,两条乌黑的粗辫子垂在腰下,留着齐齐的刘海,亭亭玉立,楚楚动人。
平日只因为穿戴不佳总是避开文工团那些自认是人间“尤物”的精神贵族。可今天我要在她们面前趾高气昂,昂头挺胸的走过,让她们刮目相看。
我从小就有好胜不服输的心理。也许我的美丽端庄和内在的气质引起了他们的注目,文工团的团长打听到父亲那里,说我的相貌和身材都是天生搞文艺的材料。但父亲没有答应,不让我从艺而是继续学业。如果那时我走上这条道路,我的命运将是怎样的发展呢。
小学毕业了,班里的同学大部分报考对面的十四中,而我却报考兰州重点中学,女子学校(现在二十七中)它位于兰州五泉山下,校风很好。虽然我如愿以偿,但家庭负担使我住校很难。
记得那天早晨,我向母亲要住校费,家里没钱,急的母亲团团转。站在院里不知该向谁借钱。无奈之下向老保姆姨姨借了15元钱,但最终没有维持半年,因钱的问题解决不了而转学到离家很近的十四中学,因为父亲的九十多元要维持全家六口人的生活费用。现在我都不明白母亲是怎样的勤俭来维持这个家的。
母亲为了我们兄妹四人呕心沥血,耗尽心力。在她的心中照顾父亲和我们是她做妻子和母亲的天职。
清晨,为父亲叠被子倒水,甚至把牙膏挤在牙刷上,洗净的衣服叠的有棱有角,皮鞋擦的亮亮的。
我们兄妹四人是连结父亲和母亲的婚姻基础,也是他们的感情桥梁。
母亲爱父亲是命中注定,她全心的爱就像春雨,润物无声。母亲凭着一颗善良的心,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贤惠博得父亲的爱,每当我看到父亲和母亲在临潼疗养院的合影,那是他们的爱情见证,父亲为了我们几个孩子,为了这个家的圆满,坚守了一辈子,我想他的心里也有不为人知的委屈,文化程度的差异,母亲的小脚,那个年代很多干部进城后,抛弃农村的妻儿,娶上城市的太太,是父亲的善良让他坚守着这个家。
母亲能把天地间所有的委屈苦难都能装进心里,默默承受,把全部的爱和希望都寄托在我们的身上。她看着四个可爱的孩子渐渐长大,喜在心头乐在脸上。
三九严寒我们穿着母亲亲手缝的厚厚的棉袄、棉裤和舒适的大棉鞋,出门前吃一碗热乎乎的汤饭暖身驱寒。在母亲的呵护中我们温暖、幸福,母亲就像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她的枝枝叶叶都是为我们而生的。
在母亲的伟大无私的奉献中,四个孩子在母爱的哺育下茁壮成长。
在学校,我在各项活动中已脱颖而出,成为同学们注目的佼佼者。乒乓球是我运动的强项,记的那是初三因不慎左胳膊骨骨折了上了石膏,但比赛名单上缺一,而最佳人选是我,情急中我只好带着受伤的胳膊上阵了,我右手抛球发球,快速推挡猛烈扣杀,以闪电般的速度赢了对方。一时,在学校成了爆炸性的新闻,每逢文艺演出更是首当其冲。那时我无论在那里都会留下快乐的笑声,热情如一团火,轻盈如一阵风。
我具备一个女生所应有的智慧和才华,我对美好的未来充满着无限的向往和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