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忧伤的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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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男人与色情

做什么样的男人?我从来不考虑这种问题。我心目中从来没有一个指导和规范我的所谓男子汉形象。我只做我自己。我爱写作,我只考虑怎样好好写我想写的作品。我爱女人,我只考虑怎样好好爱那一个与我共命运的好女人。这便是我作为男人所考虑的全部问题。

好男人是可以有非常不同的个性和形象的。如果一定要我提出一个标准,那么,我只能说,他们的共同特点是对人生、包括对爱情有一种根本的严肃性。

在动物世界中,雄性所承受的压力在很大程度上来自争夺雌性,这种争夺往往十分残酷,唯有胜者才能得到交配和繁衍的权利。其实,在人类社会中,同样的压力以稍微隐蔽的方式也落在了男性身上。不过,这是无法避免的,在优生的意义上可能也是公平的。

女人是男人的永恒话题。男人不论雅俗智愚,聚在一起谈得投机时,话题往往落到女人身上。由谈不谈女人,大致可以判断出聚谈者的亲密程度。男人很少谈男人。女人谈女人却不少于谈男人,当然,她们更投机的话题是时装。

有两种男人最爱谈女人:女性蔑视者和女性崇拜者。两者的共同点是欲望强烈。历来关于女人的最精彩的话都是从他们口中说出的。那种对女性持公允折中立场的人说不出什么精彩的话,女人也不爱听,她们很容易听出公允折中背后的欲望乏弱。

女性蔑视者往往是悲观主义者,他的肉体和灵魂是分裂的,肉体需要女人,灵魂却已离弃尘世,无家可归。由于他只带着肉体去女人那里,所以在女人那里也只看到肉体。对于他,女人是供他的肉体堕落的地狱。

女性崇拜者则是理想主义者,他透过升华的欲望看女人,在女人身上找到了尘世的天国。

对于一般男人来说,女人就是尘世和家园。凡不爱女人的男人,必定也不爱人生。

在一个人的哲学思想和他对女人的态度之间,也许有某种联系。例如,理想主义者往往崇拜女性,虚无主义者往往蔑视女性。很难说孰为因,孰为果。两者很可能同是一种更隐秘的因素——例如个人的肉体和心理素质——的结果。

用精神分析的眼光看,早期性经验可能是最重要的根源。例如,叔本华、拜伦的悲观和蔑视女性可追溯到他们与母亲的敌对关系,莫泊桑的蔑视女性则源于屈辱的初恋。

海涅在一首诗里说:“我要是克制了邪恶的欲念,那真是一件崇高的事情;可是我要是克制不了,我还有一些无比的欢欣。”这个原来的痴情少年后来变得多么玩世不恭啊。

你知道相反的情形是什么吗?就是:克制了欲念,感到压抑和吃亏;克制不了,又感到良心不安。

一个男人如果不再痴情,他在男女关系上大体上就只有玩世不恭和麻木不仁这两种选择。

只用色情眼光看女人,近于无耻。但身为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就不可能完全不含色情。我想不出在滤尽色情的中性男人眼里,女人该是什么样子。

多情和专一未必互相排斥。一个善于欣赏女人的男人,如果他真正爱上了一个女人,那爱是更加饱满而且投入的。

“女人用心灵思考,男人用头脑思考。”

“不对。女人用肉体思考。”

“那么男人呢?”

“男人用女人的肉体思考。”

拜伦说:“谁写诗不是为了取悦女人?”写信何尝不是如此。文采是男人引诱女人的一种方式。

不过,最好的信往往是一个天才男人写给另一个天才男人的。

写给自己对之有好感的陌生异性的信,只能表明一个人在异性面前所希望扮演的角色,而并不能表明这个人对异性的一般评价。

男人吸引异性的两种方式:一、显示风趣、智慧、活力,勾起对方的好奇心;二、显示忧愁、伤痛、深度,勾起对方的同情心。活力和深度的统一,吸引力达于极致。

可是,显示毕竟是表演,在口味更天然或更精致的对手那里就只能引起反感了。

男人总是看透了集合的女人,又不断受个别的女人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