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过了半晌,沈放才缓缓说道:“你说……适才我是不是对白师姐太过分了?”
玉璃见了沈放说话,这才嘻声一笑,说道:“何止是过分,你简直快要将你白师姐气到吐血了。不过……我倒是听得挺过瘾,从前只见过你油嘴滑舌,倒是还从未见过你如此大义凛然过。你骂的极对,你这白师姐在太清宫中与人斗,与鬼斗,都是斗得都快了一个标准的政客了。我玉璃平生就瞧不起这种玩耍权谋的人。”
“不许胡说。”沈放却是厉声打断玉璃的话语,“白师姐平生就看不惯的就是那种阴险狡诈的奸恶之徒,她又怎会与这些同流合污,玉璃,我可警告你,日后不许你在背地里说我白师姐的坏话。”
玉璃轻声一笑,说道:“刚才你还对你白师姐在那么大的意见,怎的这会儿却又为她说起话来了?”
“我……”
沈放顿时哑然,不由的狠瞪了玉璃一眼,说道:“一边去,要你管。”
玉璃抿嘴轻笑,却是没有应话。
沈放轻叹一口气,说道:“我如今才知道,白师姐活的有多累。为了所谓的正义,白师姐已是呕心沥血,玉璃,难道正义二字就这么难么?“
玉璃轻摇着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情之中,却是没了半点嘻笑之意,过了半晌,才幽幽说道:“天道轮回,正邪也是轮回。这正义与邪恶之间,正如光明与黑暗。这世界上,有白日,就有黑夜。谁也无法替代的了谁,谁也无法取代谁。只是……沈放,我却很是佩服你那白师姐,这个世界上,无论是正义还是邪恶,能持之以恒坚守自己的信念,这却已是难能可贵了。”
沈放轻叹一声,不知为何,心中却是升起一股惆怅之感。
玉璃说的极对,在这世界上,无论是正义还是邪恶,都有自己的信仰。正义之人,为的是造福苍生,为的是侠义天下、邪恶之人为的是一已之私,为的是满足私欲。但无论如何,他们都有一个用尽一生所追求的目标。
而自己呢。
沈放到如今也是不知,自己这般苦修,却是为了哪般,为了苍生,那是放屁,如若为了苍生,自己就不会在升龙山时看到鬼泣连杀数千奴隶而无动与衷。
为了一已之私?他沈放也不会为了莫贞而发誓为她报仇。一时之间,沈放竟是有些迷茫,他似乎不知自己这目标在哪里。
过不多时,却听玉璃说道:“仗剑逍遥游、暖玉温香帐、这修仙之人,与凡尘之人并无二异,法好修,心难修。无心,便是悟性,修的四大皆空,才是真正的大道。”
“无心,悟性?”沈放在口中轻念了数遍,忽的大笑说道,“不错,无心无求,管他明日是穷困潦倒,还是锦罗玉食,只求逍遥二字。”
“这话谁都会讲,可又有谁能真正做到逍遥二字。”玉璃幽然说道,“你如今,不是就有一个目标,就是在试法大会上,为你莫师姐报一大仇么?”
“率性而为,方为逍遥。”沈放站起身来,昂声说道,“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管他以后的事情。”
“率性而为,方为逍遥……”玉璃心中微微一怔,口中默念着这八字,却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半晌,她才长叹一笑,轻笑而道:“不错,率性而为,这才是天大的逍遥,什么四大皆空,什么造福苍生,管他那许多。”
沈放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忽的想到了什么,扭头说道:“对了玉璃,这几日里我却是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但在他人在身旁,我却一直找不到机会。”
“说……”玉璃盈步上前,走到沈放身前。
沈放自怀中掏出了那羊皮纸卷,说道:“我且问你,这九天神魄术,明明是煅魄武技,怎的那****与鬼泣半法,情急之下施展出来,却也是惊天动地。”
玉璃盈盈笑道:“我已是说过,这九天神魄术,乃万年前太一宗旷世绝学,纵然后世有记,说他是煅魄境武技,谁又真正知道他的妙用。那日ni用灵气施出神魄术,我也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后来细细一想,这九天神魄术果然是奥妙无穷,只怕这招式,并不是他真正的境界。”
“什么意思?”沈放疑声说道。
“太一宗虽是覆灭,但太清宫却是继承其衣钵,而太清宫,最为厉害的,你可知道是哪门绝学么?”玉璃幽然说道,“数千年前,太清子曾创下一式毁天灭地的旷世道法,名为一刀斩,这一刀斩名字虽是普通,却能以肉身做弓,以灵气做箭。能将千里大川辟出一道沟壑,能将万里大海生生辟开一条长廊。而据传说,这一刀斩的基本法门,便是脱胎于太一宗的精髓。那便是……”
说到这里,玉璃却是一顿,沈放急声问道:“便是什么?”
“那便是……魂魄双修,灵武齐攻。”
“魂魄双修,灵武齐攻?”沈放心头一震。
“不错……”玉璃盈盈说道,“千万年来,修真之人,一直以为魄乃魂之基础,有魄之基础,才可有魂之强固。此话虽是不错,但长久以来,却无人对魄嗤之以鼻,认为煅魄只是武者所练,修真之人,真正修的,是魂,魂强则道成。所以在到达凝气境之后,所有修真之人,无不将重点全部放在了修魂之上,而对修魄,却是将其视为低等之人才会修行的技能。但他们却是忘了,魂魄魂魄,魂不离魄,魄不离魂,二者相辅相成,魄强魂弱,便如无脑之兽,只知横冲直撞,不懂融会贯通,而魂强而魄弱,又如一位文弱书生,虽是满腹腈纶,却是手足缚鸡之力。”
玉璃这一席话,却如一道清流,瞬间将沈放那繁杂之心清洗的如沐春风一般,隐隐之中,他似乎有所感悟,感悟到了那天地之间一丝法则。但却又瞬间流失,让他不得要领。
“玉璃,你这话好像粗浅,但却又是深奥无比,我好像抓住了点什么,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抓住。”沈放搔着头,却觉自己这话好像有些语无论次。
玉璃轻声一笑,秀峨轻抬,凝望苍穹,幽然说道:“这话,好像也是有人对我说过,但我也与你一样,犹如雾里看花一般,无法得其精妙之处。”
沈放没有注意到玉璃那异样神情,却是说道:“不管那许多了,眼下我便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在试法大会上击倒颜长春,为莫贞报这一仇。”
玉璃这才低下头来,瞧着沈放,笑声说道:“颜长春功力非凡,而你也只是刚刚贯通丹田,虽是有凝气境之名,却无凝气境之实。想要胜过颜长春,并非易事,何况……在颜长春身后,还有整个道修一脉做后盾,你取胜的机会,可谓是渺茫之极。所以,我还是劝你放低要求,只要进入内门之中,得到真正的指点,假以时日,那颜长春,终归是会败在你的手中。”
“我等不了。”沈放接声说道,“莫师姐险些丧命,我曾在亲口对她发过誓,这次的试法大会上,我一定要为她报这一仇。所以……我必须胜,也一定要胜。”
玉璃轻叹一声,也不去阻止沈放,而是轻叹说道:“你这也算是一个目标吧,好吧,这几日里,我会倾尽我全部精力来打造你,但愿你这几日修为能突飞猛进。”
“那还等什么?来吧。”沈放举起拳头说道。
玉璃说道:“那日ni与鬼泣半法,已是损去了灵珠之内大半的灵气,而你凝气境刚到,尚不能随心所欲的控制灵气,眼下之计,也只有快速补充灵珠内的灵气,以便在试法大会上让你有足够的灵气挥霍,你只须每日勒练神魄术即可。”
说罢,玉璃将那灵珠自沈放丹田之中唤了出来,只见那灵珠停在在半空,旋转飞动,暗夜之中,无数五彩灵气自四面八方缓缓散出,收与灵珠之内。
几日时间,飞速而过,这几日里,沈放却不外出,也不与那些小师妹们“打情骂俏”了,只是将自己关在小院之中,日夜苦修九天神魄术,以求能将这神魄术融会贯通,练到精处。
莫贞回归的消息,在第二日便传遍了整个太清宫,那些这几月里时常偷溜入碧波堂的登徒子,顿时消失了踪影。那些女弟子们,也一扫几月来的阴霾,兴高采烈的如同要出嫁一般。
这几日里,楚嫣也回到了她那青竹小楼,做着参加试法大会的最后冲刺。她要在下月之前,冲刺凝气境,她绝对不能落在沈放之后。
而灵儿,却是始终对这修道有一种天生的抗拒,尤其是看到那道法可以杀人后,更是不想修行道法,每日只管为沈放做饭洗衣服,却是乐此不疲。
至于那刑长老,明明知道莫贞已是回宫,却是按兵不动,即不召见,也不来兴师问罪。莫贞自然知道这乃是白秀宁设下的这大阵的作用,让那刑长老不敢落入白秀宁的圈套而已。
转眼之间,已过半月光景。
这天气愈来愈凉,树上的叶子,由黄变枯,终于离了树枝,掉落在了地上,山岭之间,那些活蹦乱跳的野兔獐子,也渐渐消失了踪迹。
这一夜里,沈放与往常一样,依旧在院后的场地之中练功。这秋天的明月,似乎比往常更是皎洁,淡黄的月光,将那大地之上,撒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外罩。
秋风萧瑟,吹在沈放那赤.裸的上身,那热气腾腾的汗珠,却是瞬间变凉。
一拳打出,一种强劲灵气,在半空中凝出一只虎头,虎口大张,带着一道虎啸之声,直扑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