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成功励志难以释怀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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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琳儿妹妹

◎文/佚名

琳儿是个秀丽、聪慧过人的女孩子,儿时就能背诵李白、杜甫的名篇。我做作业时,琳儿就坐在对面,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我写字。

琳儿八岁了,看到小伙伴一个个都背上了花花绿绿的书包,她就晃着父亲的手,撅起小嘴说:“爸爸,我要念书!”父亲和母亲苦笑着对视了一下就沉默了。父亲皱起眉头,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旱烟,也许是呛了一下,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对于体弱多病的父亲来说,他又能做什么呢?

每天一大早,父亲推上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三轮车,去收一些废铜烂铁、废旧书报什么的,然后拿到收购站去换那少得可怜的钱以补贴家用,苦苦支撑起这个五口之家。我渐渐到了上学的年龄,邻家同龄的伙伴都去了学校,而我只能倚着门框,望着他们披着朝露蹦蹦跳跳地去上学,又在斜阳下欢笑打闹着回来。父亲咬了咬牙,毅然决定送我去念书,我立即欢呼雀跃了,可年幼无知的我,又怎知这喜悦背后,父母付出了多少艰辛呢!

学校知道了我家的情况,决定给我减免部分学费,可倔犟的父亲说什么也不同意。母亲和一家洗衣店联系,洗一桶衣物一元五角钱,母亲没日没夜地洗个不停,手泡得发白,不知掉了多少层皮,可母亲仍忍着痛洗着。

如今,琳儿又要上学了。父亲埋头蹲在那里,半天不说一句话。第二天一早,从不喝酒的父亲喝了半斤高粱酒,摇摇晃晃地出了门,直到下午才脸色苍白地回来。他颤颤地从衣衫内的口袋里,摸出一把汗水浸润的票子,拍了拍琳儿的头说:“琳儿,明天和你哥一块念书去!”那天夜里我在父亲衣袋里发现了一张献血单。我哽咽了,用被子蒙住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琳儿似乎察觉了什么,一夜辗转反侧,不能安然入睡。

琳儿很懂事,学习特别用功。尽管回家还要做饭,收拾家务,但每学期她都能和我一样捧回一张鲜红的奖状,竞赛过后的光荣榜上也时常会有她的名字。这些都令父母由衷地感到欣慰,也算是抚平他们那饱经沧桑的心灵了吧!

琳儿很乖,很听话,也曾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我要上高中、大学,还要出国留学,学好多好多的知识,让爸妈过好日子!”

我说:“琳儿有出息,一定会的,琳儿能行!”

琳儿念初三时,我考上了西安的一所重点大学。家里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沉重负担,琳儿被迫退学了。我出发那天,琳儿送我到站台,眼里噙着泪,幽幽地望着我说:“哥,你放心去吧,不要挂念家里,有我呢!”车缓缓驶出了站台,留下琳儿一个人站在风中,痴望着列车驶去,久久地,直到它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过度的操劳使父亲过早地衰老,而且越来越虚弱,母亲的双手也因过度摩擦和碱水腐蚀而满是溃疡的小点,不能再洗衣了,生活重担大部分压在了琳儿稚嫩的肩上。琳儿经人介绍,到八里外的一处私人采石场帮工。琳儿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好早饭,带上一个瓷盆盛些稀饭,再掺进些咸菜、大葱什么的,当做中午的饭菜。采石场环境恶劣,到处飞扬着石屑、尘土,半天下来,人就像中古时代的石膏像了。除了每天抡着大锤敲石块,有时还要将石料挑下山。一双原本柔嫩光滑的手,如今长满了厚厚的老趼。

你如何能相信这是一双属于16岁少女的手?琳儿腿上有道伤疤,那是琳儿挑石料时被石料绊了一下,膝盖重重地磕在石头上而留下的,而另一条腿却被一块尖利的石片划开了长长一条口子,鲜红的血汹涌而出,周围的人用毛巾缠了几道才勉强止了血。倔犟的琳儿没等伤愈,又回到了采石场。

再次准时收到琳儿寄来的生活费,我这堂堂七尺男儿不禁汗颜了。这是琳儿的血汗哪!琳儿来信说:“哥哥,你安心读书吧,不用惦记家里,有我呢!我是不能实现儿时的梦想了。哥哥,你在大学一定要努力呀,争取考研究生,家里支持你!”

我正准备着大三年考时,母亲一病不起,犹如一支燃烧殆尽的蜡烛。弥留之际,母亲用她满是疤痕的手,紧紧握住琳儿满是趼子的手。琳儿俯身坐在母亲身边,将母亲一缕灰白的乱发拨在耳后。母亲干涩灰白的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但我仍从母亲那双满是期盼的眼神中,明白了什么。

由于给母亲治病,原本贫困的家里又背上了沉重的债务。父亲身体越来越虚弱,再也无力支持我继续学习了,我只能做退学的最坏打算。就在我背上行囊,即将挥泪告别可爱的校园时,一个矮墩墩的,满脸胡须三十开外的男人闯进了我的家,甩出厚厚一沓票子,显然,他是来求亲的。琳儿呆呆地盯着桌上的票子愣了半天,才用极细微的声音说:“让我想想吧!”

当夜,琳儿彻夜未眠,坐在窗前仰望天上一弯弦月,痴痴地,任凭那惨白的月光洒满身上。而父亲只是叹息着,眼里布满血丝。

不久我便收到了琳儿寄来的足够我念完全部课程的钱和一封厚厚的信,信中尽量委婉地讲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大堆极尽安慰的话。尽管说得非常轻松,但我仍能感受到字里行间流露的哀怨与无奈,再也看不下去了,泪水止不住夺眶而出。

呼呼的冷风夹着雪屑,荡涤着这个冬季的午后,我从遥远的西安回到家门前,我甩了包冲进家里,一把抓住父亲粗糙的手问道:“琳儿呢?”

父亲略显红肿的眼转向我,没有父子久别重逢的喜悦,却多了一丝暴风雨后的平静,他指了指门外:“走了,刚走!”

门前满是爆竹黑红的皮和红绿的彩屑,被风吹着在南边的角落堆积,门外灰白的路无声地伸向远方。风中隐隐传来唢呐声和锣鼓的噪声,我看到琳儿正转过插着花饰的头,遥望着我,唇边带着凄婉的微笑,好像在说:“哥哥,我走了,我是不得已的呀,可我别无选择。哥哥,我现在不是很好吗?再见了,亲爱的哥哥。”

“琳儿。”我早已泪流满面。妹妹走了,去了她不想去的地方,为她的哥哥嫁给不想嫁的人。

门外,风萧萧,雪也萧萧,天地茫茫苍苍。“我要去找琳儿!”我大喊一声,推开大门,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