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向曾国藩学领导艺术
9423400000019

第19章 雄厚的思想力 绵厚的思想控制术 (2)

1843年开始招兵买马的时候,他就提出“以爱民为第一义”,将之作为治理军队的首要理念,不准官兵骚扰百姓。对于这一理念的施行,他反省说:“历年以来,纵未必行得到,而寸心总不敢忘爱民两个字,尤悔颇寡。”他认为:

天之立君、国之设官,皆以为民也。吾辈居官者,与百姓交涉,只有词讼与钱粮两端。钱粮不能无浮收,但不可过于浮勒;词讼不能必听断之公允、曲直之悉当,但不可过于拖累,便算是极好之官。仆尝谓统兵而不知爱民,即百战百胜,也是罪孽;居官而不知爱民,即有位有名,也是罪孽。

国家设置官吏,目的是爱民。因此,一个好官,一个好的统领,必定爱民。不爱民,即使百战百胜,也是造孽;不爱民,即使有位有为,也是罪孽。由于曾国藩的极力维护,主动争取,百姓对湘军的态度逐渐发生了变化。1854年11月,他在上给咸丰的奏折中写道:

臣等一军所到之处,民间焚香顶祝,夹道欢迎。扎营之地,或送薪米,或送猪羊,蓄发之民,愿为侦探,愿为向导。贼匪虽严刑禁杀,百姓不甚畏忌,犹殷殷输诚于官军。视往年官兵过境,无物可供采办,无人愿为向导,气象为之一变。此民心之可恃者一也。

过去老百姓是支持太平军的,为什么现在转过来支持官军?这是值得思考的一个问题。造成这种转变的一个重要因素,我认为是曾国藩的爱民思想与爱民行为,感动了百姓。为了做到行军不扰民,曾国藩制定了《劝诫营官四条》,第一条即是“禁骚扰以安民。”条文规定:

所恶乎贼匪者,以其淫掳焚杀,扰民害民也。所贵乎官兵者,以其救民安民也。若官兵扰害百姓,则与贼匪无殊矣。故带兵之道,以禁止骚扰为第一义。百姓最怕者,惟强掳民夫,强占民房二事。掳夫则行者辛苦,居者愁思;占房则器物毁坏,家口流离。为营官者,先禁此二事,更于淫抢压买等事一一禁止,则造福无穷矣。

明确禁止骚扰百姓,不准强掳民夫,强占民房,也不准拆民房修建工事。有一支军队在皖南某镇驻扎,强拆民房门板等盖营房,当地绅士将状子搞到曾国藩那里,他专门派人去调查,事实调查清楚后,给予军事主官严厉处罚。

曾国藩极其重视爱民教育,预防军队扰民。有一段时间,湘军在江西纷纷出现扰民现象。有些地方甚至发生江西地方团练枪杀湘军的现象。为了教育湘军爱民,他亲自编写了一首《爱民歌》,教给广大兵勇背诵遵守。这首歌从各个方面教育兵勇要爱护百姓,设身处地,通俗易懂,对湘军士兵起到了良好的教育作用。当时战争处于犬牙交错、此涨彼消状态,曾国藩从民心的转化中看到了其中所蕴藏的力量,并且切实做到充分发挥与利用,成为日后胜利的根本。从这个角度来说,打败太平军的不是曾国藩与他领导的湘军,而是当时的百姓。而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又是太平军不注重民心向背维护与争取。

战争给人民带来的巨大灾害,曾国藩心中非常沉重和痛苦。1860年“繁华甲于天下”的苏州阊门外民房十馀里,先遭到金陵大营逃兵溃勇的焚烧劫抢,后又遭到太平军的蹂躏,曾国藩戚戚心痛,发出了“兵犹火也,弗戢自焚,古人洵不余欺”的感叹。并且说“吾辈不幸生当乱世,又不幸带兵,日以杀人为事,可为寒心,惟时时存一爱民之念,庶几留心田以饭子孙耳。”战争使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白骨露於野,千里无人烟”的现象比比皆是。这些在曾国藩的日记中都有记载。1863年4月22日,曾国藩在日记中记载:

皖南到处食人,人肉始卖三十文一斤,近闻增至百二十文一斤,句容、二溧八十文一斤。荒乱如此,今年若再凶歉,苍生将无噍类矣!

一次,陈舫仙告诉他,香口一带,田地荒芜,杂草丛生,家家都有饿殍僵尸,有的舌头吐出数寸,有的口含草根,上百里内,没有太平军,也没有百姓,一片荒凉的景象,到处有陈尸臭秽气息。对这种现象,曾国藩发出了“盖大乱之世,凋丧如此,真耳不忍闻也”的叹息。认为“乱世而当大任,岂非人生之至不幸哉!”他对自己兄弟选择了带兵打仗这一职业感到悔恨,但是有没有办法脱离,因此要求自己与国荃从爱民角度多做些好事。他说:

吾家兄弟带兵,以杀人为业,择术已自不慎,惟于禁止扰民、解散胁从、保全乡官三端痛下工夫,庶几于杀人之中寓止暴之意。

爱护百姓,就要切切实实为民干实事,切切实实为民谋福利,让老百姓得到实惠。由于战争、水旱灾害等因素,当时银价高涨,铜钱贬值,一石粮有的地方竟然征钱四千二百,甚至六千五百。百姓负担沉重,对此曾国藩也心急,但是没有切实的解决办法。他的态度和出发点是:“能令小民少完一分,有一分之益;贱完一年,有一年之益”。所以他尽力在减免百姓钱粮上做些好事,以减轻百姓负担。1861年,太平军进入江西南部几个州县。当时正值农忙季节,百姓为了躲避战乱,逃亡外地,土地抛耕。紧接着九江、南康等地发生严重水涝灾害,“田庐悉为泽国,人民荡析离居”,给脆弱的农村经济加上了一层严霜。第二年,曾国藩专门组织力量清查受害地区情况,按照极重、次重、较轻、遭受水灾四个层次,请求朝廷分别减免钱粮。

这次请求使30个州县地方受到不同程度钱粮减免。1869年、1870年曾国藩连续上奏朝廷,请求减免新安、河间、任县、冀州、南宫、新河、隆平、宁晋、文安、永清、东安、武清、天津等州县,积涝大洼地亩应征粮赋。摊捐是清朝的一大弊病。所谓摊捐,就是地方政府财政赤字,收入没有着落,全部按照人丁数量平均摊派给地方百姓。江西从道光以来的摊捐款就高达215万两,这些钱全部要由百姓偿还。在曾国藩的请求下,朝廷全部减免这笔烂账。曾国藩重视战后生产恢复,组织耕牛、种子帮助农民尽快开展农业为生产;采取特殊措施,鼓励农民、退伍兵勇耕种荒芜无人耕种的田土;开设粥厂,发放钱粮救济难民,帮助他们渡过难关;采取减免盐税等优惠政策扶植遭到严重破坏的盐场恢复正常生产;对被胁迫参加太平军以及投降的太平军士兵,发给遣散费,让他们回家。

战略思想

曾国藩是一个战略军事家,其主要特点就是从战略高度规划、设计与太平天国的战争,并且以矢志不渝的态度践行其战略意图、战略思想与战略设计。他的战略思想是在长期的军事实践、领导生涯中逐渐形成的,有过失败的教训,也有过成功的喜悦,有过一帆风顺的畅意,也有过陷于困顿的挫折,最后终成大器。

三河镇战役的失败是湘军历史上最大的败仗,也是曾国藩战略思想形成的标志。1858年10月,李续宾率领的六千湖湘子弟兵,包括曾国华在内,被陈玉成全歼于庐州辖内的三河镇。庐州是太平天国和清军必争的战略要地。9月28日,李续宾遵旨进扎三河,救援庐州。三河镇处于舒城、桐城以及六合、庐江之将的交通要道,太平军收复庐州后,在这里建筑城池一座、壁垒九座。10月2日,李续宾亲攻率军进攻九垒。陈玉成、张乐行分别从六合、庐江以及庐州前来增援,共计军队十余万,昼夜兼程,直抵金牛镇,连营数十里,抄湘军后路。双方苦战十余日,到13日亥刻,湘军弹药、水米俱尽,全军覆灭。

这次失败和咸丰的调度有关。按照从东路突破的思路,咸丰下令李续宾增援庐州。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哪里太平军多、哪里叫的凶,就往哪里派兵。心中没有全局、没有一盘棋。当年江忠源就是被这种瞎指挥丧了性命。曾国藩分析这次战役失败的原因时认为:

上年李续宾锐意深入,连克四城。因兵数太少,有战兵,无守兵;有正兵,无援兵;是以中道挫衄。誓惩前之失,须合全力图之。

“锐意深入”,是好听的话,真实的话就是孤军深入。“连克四城”是指潜山、太湖、舒城、桐城。每攻克一城,李续宾都要安排军队驻守,所以到三河时军队数量锐减。几千人和十多万人对抗,即使以一当十,也是必败无疑。曾国藩不做赔本的买卖,他认为军事指挥应该 “全军为上,保城池次之。”不是争一城一地之得失,而重视军队的整体实力,不为一座城池,而丢失一支军队。

其实曾国藩也是犯过类似的错误的。1854年湘军一路凯歌打到江西,所犯的一个大错误就是直往前冲,而没有建立巩固的后方。刚一打下武汉,立即进攻下游,对武汉的重要战略意义认识不深刻。当时驻守江西的有石达开、黄文金、赖裕新、林启荣、韦昌辉等太平军将领,他们一见湖北空虚,立即西进,很快占领了武昌、汉口、崇义、通城等地,断了湘军的后路。轻进的学费是昂贵的, 1855年到1856年,湘军一直周旋于湖北与江西之间,与太平军争夺一城一地,纠缠不休,罗泽南也战死在这种纠缠之中。自从三河战役后,曾国藩的战略思维得到全面提升与完善。一个真正成熟的统帅横空出世了。

曾国藩的战略思想,可以概括为两句话:中心突破,两翼协进。中心突破,就是瞄准金陵这一根本目标,坚定不移,坚持不懈,不管遇到何种阻力,也不改变。具体进攻路线则是沿着长江由西而东,以攻克安庆为引爆点,兵锋直指下游的和州、巢县、含山、芜湖,已达于金陵。两翼协进,就是由皖北、皖南两路进兵;后来发展为进兵上海、苏州、常州与浙江,从东南两面形成对金陵的大包抄。这种战略思想,有三个特点。

第一,明确了安徽、湖北的重要战略意义。曾国藩认为太平天国的重兵在安徽,其次是江西,至于福建、广东都不是重点,所以官军的重点应该放在安徽。他说:“中原腹地,莫要于皖。生民苦厄,莫甚于皖。就大局缓急而论,臣自应回军援皖,先其所急。”

又说:“湖北……与皖境处处紧接,防不胜防者,莫如湖北;据上游之势,能制皖贼之死命者,亦莫如湖北。”

在安徽与湖北之中,他认为最重要的又是安庆。他认为:

欲廓清诸路,必先攻破金。全局一振,而后江南大营之兵,可以分剿数省,其饷亦可分润数处。欲攻破金陡,必先驻重兵于滁、和,而后可去江宁之外屏,断芜湖之粮路。欲驻兵滁、和,必先围安庆,以破陈逆老巢,兼捣庐州,以攻陈逆之所必救。

这是非常正确的,抓住了与太平天国战争的战略要点。太平军西征目标之一就是安庆,其次是武昌。武昌失去后,将重兵布置在安庆。其意图就是牢牢控制长江流域,控制金陵的上游。所以,曾国藩将战略重点定位于安庆是非常正确的。但是咸丰却不这样认为,朝廷也不这样认为。

第二,明确了以长江为核心轴,实行中路突破的战略。按照曾国藩的设想,湘军沿着长江由西往东推进。在长江两岸设置重兵,整体东进。这是非常稳固的战略,避免了轻进的危险。曾国藩认为:

诚使大江两岸,各置重兵,水陆三路,鼓行东下,剿皖南则可分金陵之贼势,即可纾浙江之隐忧;剿皖北则可分庐州之贼势,即可纾山东、河南之隐忧。

开始,曾国藩规划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后来与胡林翼等商量后,提出四路进兵的计划。一路由宿松、石碑,以规安庆;一路由太湖、潜山,以取桐城。一由英山、霍山以取舒城;一由商城、六安以规庐州。水路连为一气,皖境连为一体,使整个安徽成为一个有机的作战体系。

第三,制定了分步实施作战计划,组织了几次重要战役。一次是1859年底到1860年正月,以小池驿为中心的太湖、潜山战役,击败了安庆周边的太平军,为四路进兵计划创造了有利条件。一次是1860年到1861年的安庆攻城战,占领了军事要地安庆,控制了整个长江。一次是皖南阻击战,打破了太平军从皖南进入江西的作战计划,也为湘军由江西进入浙江扫除了障碍。

按照这一战略思想, 1862年5月曾国荃率兵一万人,进扎雨花台;李鸿章率领淮军进住上海,开创了东部新战场;左宗棠率领湘军一部由江西进入浙江,从西往东推进,形成了东西南北包围金陵的新格局,然后不断往核心紧缩,李鸿章收复苏州、常州,左宗棠收复杭州,曾国荃收复金陵,取得了对太平天国的最后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