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向曾国藩学领导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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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彼消此长的攻防(上) (2)

有了明确的定位后,战略部署也随之明确。有一段时间,罗泽南回援湖北,武汉久攻不下,江西形势没有好转,他主张罗泽南撤销对武汉的进攻,返回江西,重点进攻江西腹地,以求缓急之别。他说:

武汉两岸三万馀人,既无罗泽南一军,亦尚足敷防剿。江省西南与湖南、广东接壤,若不迅速殄除,实为三省无穷之患。

这一思想,我认为是很正确的。一是武汉久攻不下,势必挫伤锐气,造成很大的人员伤亡,事实上,罗泽南就是因为进攻武汉而受重伤致死;二是倘若扼住了江西腹地,等于拦腰斩断太平军东西联系,使得太平军首尾难顾,势必回师救援江西。三是当时湘军形单势薄,力量不强。特别是1855年,湘军力量分散,战斗力锐减,需要集中起来作战。但是朝廷没有采纳他的建议,曾国藩只好在江西带着李元度等苦撑。

合理配置进攻兵力,是曾国藩攻的领导艺术的重要手段。曾国藩一贯注重兵力的整体、同步推进。他分析太平军的优势时,非常客观地指出:

自逆贼狂窜以来,糜烂数省,濒水郡县,生灵受其荼毒。掳胁日众,凶焰日张。所以纵横恣肆,未能遏其冲突者,贼掠取江湖舟舰以:数万计,长江数千里,昆船为至,沿江险要,均为贼踞。一旦顺风扬帆,伺便狎至,官军有陆路而无水师,来莫拒而去莫追,以致坐受其困。自奉田迢筹盗舟师,菇鬲诵頑、岳州诸大捷。

水师是基本的物质基础。这个基础准备好后,曾国藩才开始“东南不归之计”。1859年,根据咸丰的要求,曾国藩“统筹全局”,提出自己的看法,他认为当时湘军进攻的重中之重应该是安徽。他认为:“就近处数省而论,则安徽军务最为吃重,江西次之,福建又次之。”又说:

自安庆至宿、亳千余里,人民失业,田庐荡然。火热水深,迫切待救。胜保、翁同书两军,相隔既远,兵饷并绌,东北各路,亦无协剿之师。诚如圣谕:非由楚省派兵驰援,不能牵制贼势。官文、胡林翼拟将援湘马步各军调回,分路进发。皖、鄂接壤,途径纷歧。上年李续宾锐意深入,连克四城。因兵数太少,有战兵,无守兵;有正兵,无援兵;是以中道挫衄。今惩前之失,须合全力图之。多添一兵,得一兵之力;早办一日,救一日之难。中原腹地,莫要于皖。生民苦厄,莫甚于皖。

这段文字充分说明了曾国藩在阶段性用兵上,注重整体协调、统筹配合的特点。他指出胜保、翁同书两军东北各路,没有协调配合的军队,所以湘军出师皖中,就起到了一个遥为声势与呼应的作用;认为李续宾失败的原因,在于单支军队深入敌人腹地,没有整体配备后续、两翼军队一同推进。因此在安徽战场上,必须“合全力图之”。在这个基础上,他提出了四路进兵的思路:

南则顺江而下,一由宿松、石碑,以规安庆;一由太湖、潜山,以取桐城。北则循山而进,一由英山、霍山以取舒城;一由商城、六安以规庐州。南军驻石碑,则可与杨载福、黄石矶之师联为一气;北军至六安州,则可与翁同书寿州之师联为一气。臣所部不及万人,仅足自当一路。若将援湘之萧启江调回,则臣处可分为两支。若并将张运兰调回,则臣处可分为三支。一支之力,仅能会剿皖北。三支之力,则可专任皖南。

后来在具体实施中,这个设想演变为四个主战场、七路重兵。四个主战场,即以金陵为核心的金陵战场、以上海为核心的东部战场、以杭州为目标的浙江战场、以庐州为中心的皖东战场。七路重兵:李续宜军进取淮北寿州等地;多隆阿进取庐州;曾国荃以及水师进取巢湖、芜湖,进逼金陵;鲍超等进取宁国、广德;唐义训、朱品隆等在祁门、徽州,进取广德;左宗棠一军进入浙西;李鸿章淮军进扎上海。三军整体配合,协同跟进,互相呼应,是曾国藩进攻的一大特征,也是他制胜的基本原因。

武汉攻坚战

1854年农历8月21日至23日深夜,湘军仅仅用了不到3天的时间攻下武汉。这次战役,消灭太平军数千人,烧毁其战船1000多艄,湘军伤亡不到200人,以最小的代价获得了最大的胜利。

武汉雄踞长江中游,是东西咽喉,南北要冲。太平天国建都南京,必争武汉;湘军要消灭太平天国,必争武汉。1852年太平军第一次占领武昌,随即东下,武昌被官军夺回;次年太平天国西征军再次夺回武昌、汉口,并派三四万重兵深沟高垒坚守。据曾国藩记载:

从来此贼守城之法,不守陴而守险,其精悍者,不聚于城内而堵于城外,往往扼险筑垒,坚不可拔。花园外濒大江,内枕青林湖,该逆立大营三座,掘深沟宽二天;长约三里,引江水以达于湖;垮均周立木城,实以土沙,中开炮眼;沟外植二尺许木桩,交互连钉;桩外密布竹签,环以荆冻;木城之内,又有砖城内壕,层层抗拒,其坚固几与金川之石碉相等。安炮百馀尊,向江者阻我水师,向南者阻我陆军。西岸虾蟆矶贼营,其坚固亦与花园相等。贼船泊于两营之下,水陆依护。

从这段话,我们可看出,太平军守城有一个突出的特点:不守城池,而守城池外围险要地方。因此,他们在花园、虾蟆矶修建了数座坚固的堡垒,堡垒前修了深沟,沟里注满长江之水,又钉植了木桩,安置了大炮。大炮用来轰击水路进攻的官兵。东西堡垒之间,部署了大量的战船。这样的防守措施可以说是“坚不可拔”。进攻这样的城市守军,可以说是一场硬仗、狠仗,一场艰苦的攻坚战。然而这样坚固的城市,却禁不起湘军三下五除二的进攻,仅仅三天的时间,就土崩瓦解,实出人意料。要是太平军能够以坚守九江、安庆的精神来守武汉,最后究竟鹿死谁手,只怕难以预料。武汉的迅速攻克,恰好说明了曾国藩的善于进攻,善于用兵。其特点主要有4个:

一是善于取势,直捣黄龙。他认为:“武昌为省会重地,拔其根本,则枝叶自萎,势不能兼顾小股,只得飞速进兵,直捣武汉,以图迅复鄂垣。”这和他后来先剪枝叶、再拔根本的思想完全相反。这也是由当时湘军的实际情况决定的。第一,湘军出湖南后,需要一个提供军饷、粮草的根据地,攻下武汉,这个目标即可达到;第二,武汉是湘军东征的拦路虎,必须首先解决;第三,以湘军当时拥有的力量,必须速战速决,只能集中力量进攻武汉,摧毁太平军的根本之地,自己才可以站稳脚跟。进攻武汉之前,曾国藩即派兵攻克武汉周边靠近湖南的有关地方,包括交通要道通城、崇阳、咸宁。这些地方的肃清,解决了进攻武汉的后顾之忧,切断了武汉的外援。

二是善于集中优势兵力。战前,他召开了金口会议,专门研究进攻武汉的策略。参加会议的有罗泽南、塔齐布、杨载福等人。会上,罗泽南等提出了进攻花园等地的建议,被曾国藩一一采纳,制定了集中优势兵力、水陆俱进的方略。进攻号角吹响后,罗泽南、杨载福等率军同时分别进攻武昌、汉口与长江水道;分别从古驿路、油坊岭进兵洪山,从新驿路经湖堤达到板桥,由沿江道路经金口以达花园;由沿江之路经沌口以达鹦鹉洲,由里河经蔡店以达西门,由襄河建瓴而下。水师从中锲入,隔断太平军东西守军的联系。塔齐布把守东北的油纸坊,拦住太平军撤退之路。

三是善于开展骚扰战。白天激战后,晚上本想好好休息,可是曾国藩不。他派出小股部队夜间骚扰守军,使得太平军整夜不能休息,耗费了弹药,也严重影响了战斗意志。

四是善于激发战斗意志。制订了奖励措施,“夺五采篷者,赏钱百千”。湘军作战勇猛,在太平军的枪林弹雨中猛攻猛打,“各哨官争先逞长,以低头避子为耻,又以火球不中贼舱为耻”, 遇敌敢打敢冲,取得胜利后马不停蹄继续进攻,不给太平军喘息机会,展现了良好的战斗意志。

奇袭田家镇

武汉攻克后,咸丰认为湖北大局已定,于9月12日下令曾国藩进剿九江,直捣金陵。“是楚省大局已定,亟应分路进剿,由九江、安庆直抵金陵,扫清江面。”并且命令江西巡抚陈启迈派兵船、炮船由九江进剿。曾国藩认为湘军有骄傲、自满之气,后勤给养难以保证,太平军兵力雄厚,百姓依附,攻打田家镇有难度,但是他认为当时的形势是有利于湘军顺江东下的,关键是田家镇之战。

田家镇位于湖北、江西、安徽交界处,是通往武汉的咽喉,具有十分重要的战略意义。它的对面是孤峰挺拔的半壁山。太平军在这里做了极其精密的设防。总计投入兵力4万多人,秦日纲、石祥祯率2万人马驻田家镇,韦俊、罗大纲、周国虞等带2万人守半壁山,同时在长江上浇筑了一条坚实的铁链,横锁着长江。半壁山下,共扎6座营盘:大营1座,小营5座。营盘四周挖一条深一丈多、宽三四丈的沟,将离半壁山五里远的湖水引来灌满。沟内竖立炮台10座,再用木栅围住。沟外密钉五丈宽的一排排竹签、木桩。林绍璋在富池镇扎了4座营盘,其布置大致和半壁山营寨相仿。半壁山顶,架起一座瞭望台,一天到晚有兵士在上面瞭望。对岸田家镇和下游富池镇,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山上打出的信号旗。江面上,周国虞指挥的战船聚集了300多艄,天天在南北两岸穿梭巡逻,严阵以待。北岸也是营寨相连,炮台相接。田家镇摆开了一个大战场,杀气腾腾地准备一场恶战。

田家镇战役,曾国藩采取了三步走的策略:

第一步,扫除外围,剪去枝叶。9月17日至21日,罗泽南收复兴国州城;塔齐布20日至21日收复大冶。19日水师在蕲州打败天平军水师,烧毁敌船90多艄,虽然蕲州仍在太平军手上,但是力量大减。

第二步,先攻半璧山,夺取南面要隘。一个战役、一次战斗,常常有一个生死攸关的点,抓住了这个点,就能置敌于死地;抓不住这个点,就可能被敌置于死地。半璧山就是整个田家镇战役的生死点。10月1日拉开战幕,太平军与湘军反复争夺半璧山。双方兵力悬殊,守半璧山的太平军加上江北支援的共计1万人,负责进攻半璧山的罗泽南部,仅仅2700人。其中,他自带湘勇900人,彭山元、普承尧带900宝勇,李续宾带湘勇900人。自10月1日到5日,战斗非常激烈。最后,湘军占领了半璧山,同时塔齐布占领距离半璧山十多里的富池口。

第三步,水师绕过蕲州的太平军直奔下游,进攻田家镇。越敌攻敌,这是富有创造性与想象性的决策艺术。位于长江北岸的蕲州、广济与位于南岸的兴国、大冶是田家镇的外围重镇,有重兵把守。特别是蕲州,太平军驻扎了水师重兵,成为遏制湘军东进的重要力量。十月初四、初五两天半壁山大战,湘军水师无法增援配合,只有陆军孤军奋战。这正是太平军的计谋。如何破解这一问题?曾国藩采取的正是越敌攻敌的办法。“我留水师之半与蕲州贼船相持,而以强半直冲下游,与半壁山陆军相合,则不堕贼计之中。”这一策略具有冒险性,但也具有可行性,关键是遏制蕲州城中陈玉成水师的追击。9月29日上午八九点的时候,湘军派遣十多艘战船到下游巡哨,被蕲州水师追击十多里,达到湘军老营。

湘军水师倾巢而出,左营彭玉麟、右营杨载福亲自救应,中营秦国禄、清江营愈晟、向导营孙昌国,各率快蟹、长龙等大船尽出;哨官任星元、李升元、鲍超等从南岸直冲蕲州以下的钓鱼台,对进攻的太平军实施前后包抄。这一战,烧毁太平军战船近80艘,夺取战船大小46艘,大炮63尊,以及武器若干。10月1日夜,太平军袭击湘军水师,湘军坚守不出,仅仅损毁战船1艄,可以说太平军是无功而返。之后几天,湘军不断派船炮击蕲州水师,太平军坚壁不出。10月8日,湘军水师利用移营的机会,佯攻太平军蕲州水师,太平军坚守不出,仅仅利用岸上营垒与战船上的大炮与湘军对轰——这正是湘军要的效果。鏖战之际,下游钓鱼台太平军20多艘战船上来增援,被击毁10多艘。湘军趁机进扎下游的骨牌矾。对蕲州实施水上包围,成功实现了越敌攻敌之计。次日再出师诱战蕲州太平军水师,太平军继续高挂免战牌,初十夜乘风逃走。湘军成功控制了江面主动权,田家镇战役外围基本肃清,决战条件成熟。

10月12日,杨载福、彭玉麟、塔齐布、罗泽南等召开秘密会议,研究破敌大计。会议决定将水师分为四队,分别负责斩断铁锁、轰击敌船、赴下游烧敌船、保护老营。塔齐布、罗泽南陆军在南岸助威。第二天上午战役打响,湘军按照分工各行其事,砍断铁索后,太平军水师慌了手脚往下游逃跑,杨载福率领水师追击到下游的武穴,由下往上纵火烧船,当时东南风大作,火随风势,烈焰弥天,太平军大败。这次战役,烧毁太平军战船4000多艄,俘获500多艄,秦日纲逃亡宿松、黄梅。听到田家镇被攻破的消息后,驻守蕲州的曾凤传、陈玉成于14日夜弃城逃跑。至此,湘军取得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