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这个人夺走我们千辛万苦拼来的荣耀,狂怒之下的吕雉似乎忘记周遭一切,忘记无数宫人、皇孙贵戚的目光。?她冲贴身宫女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锐利得能砸飞城管手里的钢棍,宫女点点头,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拿来两杯酒——两杯致命的毒酒。
齐王准备端起酒杯,给吕雉敬酒。他的皇帝弟弟却突然抢过酒杯,作势要喝那杯酒。皇帝是个敏感的人,他突然感觉空气里有浓重的异样情绪,那是一种可怕的杀气。他没有保住弟弟的性命,这一次,拼着一死,也要救下哥哥。
吕雉大吃一惊,她赶紧站起来,夺过酒杯,狠狠地看着儿子,那目光似乎传达一个信息:江山社稷,难道不如所谓的兄弟情。而儿子的目光里是鄙夷、痛恨、绝望与陌生,那对母亲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当时那母子对峙的场面倒把齐王吓了一跳,自从粉雕玉琢的赵王被毒死以后,他没少在梦里惊醒,这次看这形势不对,齐王就多了个心眼,再也不肯喝一口酒,装出一幅醉鬼的样子,迈着踉踉跄跄的脚步离开皇宫。齐王回到王爷宅邸,找来安插在皇宫的心腹一问,立马知道那是两杯毒酒。
齐王虽然是在死人堆里混出头的,可是轮到自己死的时候,也是心慌意乱,不知道怎么办。难道自己就死在这长安城里?我这自立门户,刚过好日子没多久啊?齐王忧心似焚,在家里走来走去,那急火都快把屋子烧着。跟随他来的齐国内史看齐王一眼之间半个头白了,眉毛皱起来,眼睛凸下去,想着老板吓死了,自己丢了饭碗还得跳槽,实在够折腾,绞尽脑汁想了一个好主意。
他对齐王说:“太后只有孝惠皇帝和鲁元公主两个娃。他们想要月亮,太后不会给他们星星,宠到天上了。如今大王您拥有七十多座城池,而鲁元公主只有几座城,你说哪个做娘的没有意见?如果大王能把一座城池献给太后,说是作公主的度假胜地,太后肯定会开心不已。太后一乐,大王就不用担心什么祸事了。”
于是齐王就把城阳之郡送给公主,并且给公主抬高一级,尊称她为城阳之郡的王太后。
吕雉却莫名奇妙地生病了,也许是染了风寒,也许是儿子对自己的恨让她觉得一阵阵发冷。病中的吕雉少了三分杀气,展露难得一见的妥协,她对齐王的那点小手段表示了嘉许。于是齐王在府邸里摆酒,喝得尽兴以后,就回到封地。
吕太后七年正月,吕雉召见赵王刘友。赵王刘友是个耿直爽快人,他跟吕家有很紧密的关系,因为他的王后是吕家的千金。可惜,这位吕家小姐从小娇生惯养,脾气坏得不得了。人是奇怪的动物,吕家的大小姐有钱有势有地位,长得也不赖,刘友却并不喜爱,不但不爱,可以说是退避三舍。结婚一年多,两人同房的次数不到一个手指头。刘友喜欢一个姬妾,那个小姬温柔听话,是一朵可爱的解语花。
被冷落的赵王后,看到自己老公整天跟小老婆浓情蜜意,耳鬓厮磨的,快要气疯了。她跟赵王起了几次冲突,赵王一次比一次更冷淡她。不过,即使再怎么不喜欢,当吕太后召唤赵王进京城的时候,赵王还只能带着她。而这个女人,跟其他女人一样,来到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哭哭啼啼回娘家诉苦。
世上比毒药更可怕的东西很少,妒忌可能就是那罕见的一样,因为毒药没有毒死齐王,妒忌却害死了赵王。
女人发起疯来,傻得连妈都会忘记。赵王后只想发泄自己的怒火,早已忘记了一切后果。她进宫告诉吕雉,说:“我们家赵王说了,姓吕的怎么能做王呢!等到太后翘辫子后,我一定杀到京城,把姓吕的都干掉。”
赵国是个好地方,吕雉知道,之所以把吕家姑娘许给赵王,就是希望能够巩固势力,能够高枕无忧。现在听了这话,气得当场就摔碎一个玉杯子,命令士兵们里三层外三层,把赵王宫邸团团围住,不给赵王府一粒米一滴水。
赵王幽死在长安城里,因为赵王临死时做过一首流传甚广的歌谣,那歌谣里全是对吕家的控诉与诅咒,让人听着都不寒而栗,吕太后怕他的鬼魂报复,叫人胡乱把他葬在了乱坟岗。
赵国不论是国土面积,还是地理位置,都是汉朝政府的一个重心,不能没有大王,因此,梁王恢被赐为赵王。
赵国虽然比梁国更为重要,但是梁王恢莫名奇妙到了赵国,心里并不太痛快。吕雉为了改善吕家与刘家的关系,把吕产的女儿赐给赵王作为王后。吕产家的这位千金表面端庄大方,实际一向不是省油的灯,若论手段,吕家所有的姑娘加起来都抵不过她的多。她带了一批侍从,锣鼓喧天地来到赵国,她的爹地是当朝重臣,一个小小的赵国又有什么了不起。她早就知道自己堂姐嫁给前一任赵王,所受的千般委屈,不但不受宠,闹到后来,竟然把自己给整成寡妇。凡事一定要扼杀在萌芽状态,这位赵王后坚定不移地奉行这个原则。她手下的阿猫阿狗本来就多,现在全部派上用场。
这些小鬼们来到赵王身边,拿出一副鼻孔朝天的派头,管理起了赵王府,恨不得自己来决定赵王吃啥穿啥。赵王有一个喜欢的姬妾,赵王后让人给那美人送了一杯毒酒,这个姬妾转眼就化成了一掊土。
赵王痛不欲生,他做了四首怀念爱人的诗歌,让人配上曲子整天弹唱。在无尽的思念中,赵王日夜舔着自己的悲伤;赵王后和她的喽啰们,把控着赵王府,让赵王觉得自己透不过气。
那年的六月,赵王刘恢自杀。
吕雉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抛弃宗庙社稷的考虑,对一切不管不顾,无所顾忌,任意而为,刘邦的这个儿子,让吕太后想起了他父亲当年的绝情与冷漠,她极度讨厌那些所谓真性情的男人,他们打着爱情的旗号,干着不着调的事情,让女人不得安生。因为这种痛恨,她废掉了赵王刘恢后代的继承权。
这一年的秋天,太后派遣使者告诉刘邦的另外一个儿子——代王刘恒,请他去赵国主持国事。代王感谢了太后好意,他是一个低调而聪明的皇子,知道坚守自己贫瘠的代国,比去富饶的赵国,更能保全自己的实力。
这一年的九月,燕灵王刘建去地下拜见老爸,他成年时间很短,才只有一个美人生了一个孩子,太后派人杀了这个孩子,燕国没有继承人,吕雉就名正言顺地收了政权。
吕雉杀死了三任赵王,铲灭了燕王的后嗣。
03 吕氏风光
公元前188年秋天的时候,惠帝庄严地结束了自己温和的一生。作为儿子,他不太走运,因为没有得到完全的父爱,而跟母亲又缺乏共同话题;作为皇帝,他在历史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值得讴歌的事迹。跟那存在感极其强烈的老爹老娘完全不一样,他默默地来,默默地走。虽然没有丰功伟绩,但也没有在权力面前忘乎所以,滥杀无辜。
对于一个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永远是毁灭性的打击。不过,在正史里,儿子的死亡似乎是另一桩可以指控吕雉的罪行。
司马先生选择相信自己的耳朵,拍摄了这样的纪录片:
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帝崩。发丧,太后哭,泣不下。
经历半辈子的苦难挣扎,吕雉的眼泪早就流干,她发出动物一般的哀嚎,那声音凄厉地像深夜空中夜枭的鸣叫,惨痛无比,不过她那种独特的悲伤方式,却不如泪流满面的痛苦让观者满意。在政治人物那里,无泪的女人会有另外的解读。张良的儿子张辟强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少年得志,担任侍中的职务,所谓人小鬼大,不懂人情世故,倒自以为会谋算人心。他告诉丞相陈平说:“太后只有惠帝这个儿子,儿子去世了,她却只是干嚎,没有眼泪,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啊?”陈平是个不耻下问的丞相。
“这是因为惠帝没有一个成年的儿子来继承帝位,太后顾忌你们这班老臣。现在如果要让太后满意,还是赶紧投其所好,请求太后拜吕台、吕产、吕禄为将军,统领两宫卫队南北二军,并请吕家的人都能随意出入宫中,在朝廷里呼五喝六,太后才会放松下来,你们这些老臣才能保个平安。”
所以说,政治人物惹不起,今天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小子不是在琢磨魔兽,就是在寻思前排的女生,张辟强同学却已经开始谋算人心了。最关键的是,陈平这块老姜听了他的话,频频点头,对他言听计从。
据他们看来,太后后来哭得快晕死过去,就是因为这些计策凑了效。
公元前187年,少帝即位以后,吕雉成了实际的女皇帝。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朝廷的老家伙们商量,想立娘家兄弟侄子为王。她跟右丞相王陵商量,王陵是个死脑筋,他说当年刘邦讲过,不是刘氏子弟却要称王的,天下人都一起把那人灭了。现在如果不听刘邦的话,封吕氏为王,是违背誓约,恐怕不好。听完这话,吕雉绷着脸,没有开口,转背又问左丞相陈平和绛侯周勃。
那两个都是人精,一看那架势,就知道风应该往哪个方向吹。于是,周勃高声回答:“高帝平天下,自然封刘家人为王;咱太后现在守天下,为啥不能封吕家人做王?”这话让吕雉露出了微笑。她哪里知道,那些家伙都是能拿影帝的老戏骨,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高手。
今天大伙都知道,退朝以后,王陵责备陈平、周勃:背信弃义,忘帝求荣。陈平、周勃是这么回答的:在朝廷上,争死理,与太后抬杠,太后一怒,大伙全死光;要保全大汉天下,保全刘家的万世基业,咱们还必须委曲求全,以待出手时机。王陵听了这话,才恍然明白过来。
吕雉却受够了王陵的臭脾气,这一年的十一月,她让王陵作皇帝的太傅,实际上罢免了他右丞相的职权。王陵气不过,称病回乡了。吕后先是任命左丞相陈平做了右丞相,后又任命辟阳侯审食其做了左丞相。两个丞相一个心思不纯,一个是多年相好,吕雉认为时机成熟,开始大刀阔斧干起了封王的事业。封活人容易让人羡慕嫉妒恨,先从死人封起,郦侯吕台的父亲吕泽在那场宫廷大战中出力不少,吕雉一直忘不掉,追尊他为悼武王。从吕泽开始,吕雉拉开对吕家封王列侯的大幕:
公元前前187年,吕种为沛侯、吕平为扶柳侯、吕禄为胡陵侯。
公元前186,吕王吕台去世,谥为肃王,他的儿子吕嘉接替为王。
公元前184年,吕后封她的妹妹吕嬃为临光侯,封吕他为俞侯,吕更始为赘其侯,吕忿为吕城侯.
公元前180年,立吕肃王的儿子东平侯吕通为燕王,封吕通弟吕庄为东平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