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漂浮着浓厚的檀香味道,那味道狠狠地压制住了药的味道,听说这是皇室的风俗,若是生病食药期间,房间需要点燃礼佛的檀香,这不仅仅用熏香来驱散药味,更是驱散病魔,只是这熏得呛死人的味道在焦雨甄看来,完全就是不洗碗不过房中的人好起来的,毕竟被这样的味道弄的空气无比浑浊,怎么会身体有益呢?
一进入即墨翰飞的房间,焦雨甄就命肖毅去开了窗户,然后走到了内室的床边,拉着一张椅子过来,隔着床帘看着那用软垫垫着背靠在床柱上的人:“奕琅都已经说不会来给你解毒的,你一直住在这里不走,也只会给我带来不祥的名声……”
“我不介意,反正你的名声若是坏了,只怕不是我,就没有人敢去娶你了。”
焦雨甄一双杏眸里的神色很复杂,她对着即墨翰飞就是又爱又恨的,这个男人之前明明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怎么现在却像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无赖呢,她的确是被赐婚给他,可是如果她真不愿意嫁出去,还是有办法不嫁的,反正现在的一切她不留恋,她可以随时抛弃,可是这一次与即墨翰飞订婚,他就像是被什么邪物附身了一般,到这个时候竟然还只是如此腹黑的想着把她绑在身边!
其实在得知即墨翰飞中毒以后,焦雨甄已经不再记恨他吻技好这一点了,毕竟仔细想想,他毕竟也是一个男人,只要婚前不要太过分,婚后安安稳稳的守本分,那么她还是不会再计较的,毕竟在前生二十一世纪,即墨翰飞都二十四岁了,这个年纪哪里还有处男呢?更何况还是那样的容貌……
一想到了即墨翰飞的容貌问题,焦雨甄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发现焦雨甄只是安静的坐着,并没有回答自己,即墨翰飞的心也顿时如同被人狠狠的捅上了一刀,眉宇紧皱,若是此刻有人看到他如此,只怕觉得他这张脸更是狰狞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的触感即使是他指尖并不柔滑也可以清楚感觉得到,一个男人都能如此感觉,若是女子的手摸上去,岂不是会吓死了?即墨翰飞虽然失明,可是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容貌是如何的出众的,当年他重伤残疾,已经让女子对他避之不及,现在还毁了容变成这副模样,没有女子愿意嫁给他也很是正常,只是……
“雨甄,你不想嫁给我了吗?”要问出这一句话来,即墨翰飞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的,他不是不介意焦雨甄一直对自己的拒绝,也不是那么大方得认为焦雨甄心里有别的男人也没有关系,他只是觉得自己难得再看上了一个女子,布了局要得到她,可是若换不得对方的真心,听到了对方的现在说出“不愿意嫁”来,他还是很伤心的,他的心曾经痛过一次了,那样的感觉已经不希望再去品尝了。
焦雨甄回过神来,她没有急着回答即墨翰飞的话,她伸出手去想要撩开面前的床帘,只是手才刚触碰到床帘的时候,即墨翰飞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便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你要干嘛?”
“我要看你啊。”焦雨甄理所当然的回答道,“之前你中毒倒下开始我就想来看你了,可是大家都不允许,难道到了今天,我要看你一眼你也不愿意吗?”
“你若是看了,会吓到的。”即墨翰飞不是女子,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东西,可是这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他这样子就连肖毅也过了一天才可以用平常心来对待,一开始的时候肖毅可是愤怒到完全无法压制不去把昶莲影给杀了的。
若是焦雨甄看到了……或许一开始残留下来的那么一点点喜欢也会被吓跑的。
“我总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看你啊。”
焦雨甄拨开了即墨翰飞的手,她知道自己这句话已经让即墨翰飞明白了她的意思了,所以即墨翰飞没有在阻止她,只是……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在床帘打开的一瞬间,焦雨甄的脸色还是唰的一声白了下去,不过她毕竟不是寻常女子,她的眼睛不仅可以看透石头或者地下一定的距离,更是可以看透人皮肤下的肌肉和经脉、骨头的,小的时候要害怕都已经害怕过了,现在不过是表皮上的表象,她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如果她看到这样的东西就要害怕,那么她还不能控制这能力的幼年时期,岂不是要把自己的眼睛弄瞎了?其实她有这样厉害的眼睛,当年若是学医,或许都成了名医了,只可惜啊……她不喜欢那种工作,她是一个俗人,就喜欢金银珠宝罢了。
即墨翰飞那俊美无双的脸上就像是被狰狞的蜈蚣爬满了一般,除了薄唇和那双眼睛以外,甚至连鼻子都因为这毒变得有些古怪了,简单来说,这不仅仅是暴殄天物一般毁掉了这个男人的俊美容颜,更是毁掉了一件艺术品,然而一般被毁掉了的艺术品留下来的残渣……就算是作者本人也看不出那是什么东西了。
在听到了焦雨甄的回答以后,即墨翰飞是明白了她的心意了,只是现在发现床帘被撩开以后,焦雨甄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山上许久也没有移开,他的心顿时又不安了起来,其实再大的变故他都经历过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如同一个孩子般有些惊惶无措,不过他还是很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说出来的话语依旧是那么的平和:“怎么……吓到了吗?”
“没有。”焦雨甄深呼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来轻轻摸上了即墨翰飞的脸,杏眸之中金光流转,她可以看清楚的看到他的脸上那些东西都像是突然从肌肤里长出来的,而这些东西的下面依旧可以看到皮肤没有被太大的损坏,“这应该是角质层异变,奕琅应该是可以解毒的。听说你读法的那一天奕琅过来看过了,他为什么没有给你解毒,就算他不给景亲王解毒,只要你露出了新月阁阁主的身份,他这位神医公子卖你一个人情也是很划算的。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他才会不给你解毒的?”
眸子之中的光彩微微黯淡了一下,即墨翰飞自然知道紫桑奕琅这位神医公子可以解醉慕的毒了,只是那天紫桑奕琅来给他看了以后,却突然变得非常生气,可原因很简单,因为紫桑奕琅发现他和焦雨甄接吻了!
紫桑奕琅说不管昶莲影知不知道这醉慕若是与一种名为“倾城”的唇脂混合会产生让人脸部异变的剧毒,但是这样的毒并不容易行程的,“倾城”这种唇脂在都城里是很常见的,可是只有处子涂上去才会显示出一种健康的鲜红色,若不是便是暗红色,如同女子的守宫砂,大部分的官家女子都喜欢使用,以此来昭示自己的贞洁和期盼如这唇脂一般“倾城”。这“倾城”会有如此变色效用是因为里面含有一种名为“杜腊”的成分,这东西在呈现出鲜红色的时候就要在注意,一般和醉慕的残留在人体表层的香气触碰就会产生反应成为剧毒,只是这毒无法通过皮肤表面进入,只有通过直接服下而进入的。简单来说,即墨翰飞就算和醉慕那花待了好一会,身上沾染了花香也是不会轻易中毒的,只有一个涂抹了“倾城”这种唇脂的闺中女子与他有了亲吻之类的才会导致他中毒,然而昊裳宫之中,焦雨甄按照宫中惯例婚前使用的唇脂正是这种“倾城”,即墨翰飞若没有和焦雨甄亲吻,压根不会中毒的。
紫桑奕琅不管这一吻到底是焦雨甄要来毁掉即墨翰飞的容貌,以此拒婚,还是说是即墨翰飞强行非礼了焦雨甄,反正事实已经发生了,紫桑奕琅就是为此很生气,当场揭了谜底就甩袖而去了,就算肖毅在房前与他过上了三十招,这个脾气古怪的神医公子还是没有留下。
“他只是这种毒的本名是‘醉慕倾城’,能潜伏在身体里七七四十九天。每天都可以让人的容貌变得更为丑陋一些,若是期限到了,就算解了毒也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了。”即墨翰飞缓缓的说着,却没有去回答焦雨甄刚才的问题,“我知道你既然不介意我的容貌,那么我也不在乎了。解毒与否又如何呢?”
即墨翰飞这样说,焦雨甄就知道肯定是紫桑奕琅使了小性子罢了,既然他们两人没有深仇大恨,这才过去了三天的时间,她还是可以去让紫桑奕琅帮忙解毒的,于是便把话题扯到了这毒的来源上去:“那么这毒是谁下的,你查到了吗?你是新月阁的阁主,应该不难查到这个吧?”
即墨翰飞犹豫了一下,虽然他说出来以后,焦雨甄和昶莲影的关系就会彻底恶化,但是若不说出来,只怕焦雨甄的防范太松懈了,昶莲影要正对他还好,如果是要针对她的话,那么问题就很严重了。
权衡之下,即墨翰飞还是回答了:“这毒叫做‘醉慕倾城’,是用那叫做醉慕的南疆花儿作为毒引,再以名为‘倾城’的唇脂来结合……”
“下毒的人是我。”焦雨甄一听即墨翰飞的花就明白了过来,她开口打断了即墨翰飞,“因为我涂了那叫做‘倾城’的唇脂,所以我吻了你,你就中毒了……”
焦雨甄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那叫做‘醉慕’的花虽然是昶莲影送来的,但是如果不是她调戏了即墨翰飞,如果两人不是接吻了,那么即墨翰飞就不会中毒,然而那个吻应该也让她中毒的,可是她身上本来就有一种能起死回生的奇毒,或许这‘醉慕倾城’已经被她身上无名的‘奇毒’化解了,就算没有化解,有紫桑奕琅在身边,她不害怕什么剧毒的,但是……她却害了即墨翰飞。
“下毒的人追究到底,应该是昶莲影才对。”即墨翰飞伸出手来拉住了焦雨甄摸自己脸的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对你感兴趣,但是他就是一个一直离群独居的家伙,这一次下毒是很巧妙,不过也只是如同深闺夫人的手段罢了。他大概是从宫里那个兰贵人的事情得到启发罢了。我们心里有了防范,下一次就不会再有问题了,你也无需担心他。我其实早就发现了他送我醉慕是有毒的,但是我一直猜不到到底什么和醉慕混合变成剧毒。而他……应该也不会想到我们会接吻的。那一吻……还是我唐突了你。”
虽然即墨翰飞说的都很有道理,可是焦雨甄却觉得那个昶莲影是应该猜到了他们的关系的,不……他应该是知道了的,为了逼迫她嫁给他,他不惜毁了即墨翰飞的容貌,这个行为的确如同深闺妇人一般。
脑海里浮现出了温渝郡主的话来,焦雨甄是知道自己的确需要有想要守护的东西,那是自己不能放弃的东西,只要有了要守护的东西,她就会强大!
当年面对王氏和焦又涵她也不怕,她只是输在了焦老夫人对亲人凉薄之上,既然如此……
“翰飞,若我狠辣如蛇蝎,你可还愿意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