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夜晚对轻尘来说,是一种极致的煎熬,似乎有太多事情需要她思量,可是却偏偏都是她不愿意想的。
“华若!”她朝着外间轻轻喊了一声。
华若原本就宿在外间的暖阁内,立刻应了一声,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好便进了屋:“娘娘有什么吩咐?”
轻尘见她光着脚站在大理石地面上,微叹了口气,撩起被子:“我睡不着,你上来与我说说话。”
华若怔在那里。她服侍轻尘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轻尘的冷傲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从来都让人觉得难以亲近。这一次她从宫外回来之后,似乎有了些许变化,但要这般的与人亲近,却还是让人震惊。
“娘娘要说什么?”华若犹疑着坐到了床边上,最终还是咬牙躺了上去。
感觉着身畔属于另一个人的温暖,轻尘却只是翻了身朝里睡着,很久之后才轻声开口:“不说也罢,就这样睡着罢。边上没人,我心里慎得慌。”
华若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良久之后一颗狂跳的心方才平静下来,竭力平复了自己的呼吸躺在轻尘边上。
“你抱过小孩子吗?”良久之后轻尘忽然再次开了口,“那种刚刚出生的小孩,你抱过吗?”
华若点头道:“以前奴婢没入宫的时候,抱过刚刚出生的弟妹。”
轻尘呼吸一窒:“那……抱着是什么感觉?”
华若想了想,道:“很小,软软的,当时奴婢年纪还小,生怕一不小心就将他们摔了。可是那么小的孩子,稍稍一逗,他们也会笑的,笑起来很好看,眼睛都眯成一条缝……”
轻尘静静的听着,当华若忍不住笑起来的时候,她也笑,将眼角滑落的泪滴悄悄地隐入头下的软枕之中。
然而,半夜的时候,华若却突然被一阵慑人的压迫感惊得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身影站在床边,霎时惊得大喊:“是谁?”
床边的人身形似乎一顿,很快转身点亮了屋中的烛火,这才又转过身来。
皇帝!华若顿时大惊失色,跪到床下:“奴婢见过皇上!”
皇帝的脸色微微有些凝重,眉头紧拧着:“贵妃娘娘呢?”
华若转头一看,床榻的那边竟没有人,她心中大骇:“回皇上,先前娘娘还在的……奴婢睡着了,娘娘可能是出去了……”
皇帝拧着眉头,微微退了两步,脚下却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竟是那一半的玉坠!当日山中度过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之后,那两瓣玉,他们各自一半收好了。然而此时,从前被她视若珍宝的东西,却被丢在地上。
他心中似乎隐隐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升起来,俯身将那半枚玉坠拾起,沉声道:“立刻派人寻找,务必将她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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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离翊坤宫极其偏远的一处水域旁,一袭白衣的轻尘迎风而立,如瀑的黑发披在身后,微风过处,袖口微漾,发随风舞,恍若仙人。
有男子纤长白皙的手指捏住了一缕发丝,缓缓移至鼻尖处,轻嗅:“倾城绝色,连这发端都是沁人心脾的馨香。”
轻尘低了头,嘴角勾起一丝凉薄的笑意:“多谢王爷前来。”
萧逸上前,与她并肩而立:“我若不来,不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自己的心。”
轻尘转过脸看向他,莹白的脸上似有微光流过:“那么我有求于王爷,王爷会应承帮忙吗?”
“我以为你会选择求他,而不是我。”他负手而立,淡淡一笑,幽幽的目光之中映出面前那一潭粼粼的水波。
“若非求不到他,我也断然不会来求王爷。”轻尘淡淡道。
萧逸轻声笑了起来:“本王最爱你的直言不讳。你要我帮你,那条件是什么?”
“那要看王爷想要什么,而我又能给的起什么。”
沉默了片刻,萧逸微微挑了眉:“你可知,牵连于李阁老一案中的所有人都已经问斩,而单单留了一个楚瑾瑜,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轻尘微微冷笑:“人心变化之快,都为人难以捕捉,而况乎圣心?既没那个能力去猜透,又何必枉费心思。王爷不若先说自己的条件。”
“你确信本王可以帮得到你?”萧逸含笑道,“你自己也会说,圣心难测,况且这颗圣心,还是时时与本王有着防备的心。”
“王爷这样的人中之龙,又怎会甘心于久居人下?王爷自有宏图大志,胸中韬略不凡,不过是救一个人,对王爷来说,又怎会是难事?”
萧逸突然拍掌轻笑起来,转身抬起轻尘的脸:“好。方才你这句话,大大的取悦了本王。本王就应了你的要求,又有何难?”
轻尘微微一怔:“王爷要的就是这句话?”
“那你还能给本王什么?”他眼中微微流露出邪肆,“你的心?你的身子?还是,你能为本王当细作,帮助本王在关键时刻给予他重重一击?”
轻尘静静看着他,轻笑了起来:“我已经没有心了,所以给不起王爷;我也没有干净的身子,也不敢给王爷;至于为王爷当差,我也自问没有能给他重重一击的分量。好像,我的确给不了王爷什么。”
萧逸缓缓凑近她的脸:“你可以给的。只要在生死关头,不要帮着他来反击我,那便是给我最好的。你未必是本王的死穴,却也算得上一处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