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稍空旷的一处竹林,缓缓伸腿,点足,曲指,若拈花状,静寂片刻,蓦地扬袖而起,飞舞,轻旋。
春欲晚,暮色四合,我灵巧地在竹林间翻飞衣袂,向那个少年证明,我并非一无所长。
这曲《倦寻芳》,是三哥萧宝溶亲自谱的曲,编的舞。
玉筝弹未彻,翠蛾鸾钗乱。
当日流苏珠帘中,春风华堂内,不知多少舞姬在萧宝溶跟前竞逞舞技,笑靥如花,欲搏惠王一赞。萧宝溶虽是温雅而笑,背地里却蹙眉不已,向我抱怨,说庸脂俗粉,心怀媚意,第一风骨便低了,无论如何显不出谱曲者阅尽风光无绪寻芳的情境。
我倚在他身畔喝茶吃东西,看她们跳得多了,还记得些曲调,便令撤去笙鼓,只以琴箫相伴,自己换了件雪色长衣,按所看到的舞姿,把矫揉处略作调整,随性潇洒而舞。
一曲罢,四座鸦然,连推杯过盏声都无了一丝。自此雪色长衣风靡惠王府,继而全长安的舞姬歌女乃至贵戚女子,不论是附庸风雅,还是诚心欣赏,均爱上了一袭雪衣飘飘。
但萧宝溶并没有称赞我,并且后来绝对禁止我再在任何人前跳舞。
他的观点是,以舞姿媚人,乃是****所为,大伤我公主身份,且跳得久了,只怕连气质都微贱了,更不可取;而寻常嚣张胡闹,不过是皇家骄矜本性流露,倒也不妨。
这是我第二次在他人前跳舞,的确是想取媚于这个少年,心里依稀便明白了,什么叫做女为悦己者容。
暮色萧萧,烟敛寒林,我潇洒溶于那片风景中,淡碧色的普通纱衣飘缈翩然,一般地舞出万般风情,渐渐连自己也已迷失,不知是我在舞蹈,还是山林间的精灵在舞蹈。
最后一个动作舒缓收合时,夜风里微凉的手指被一团厚实的温暖握住,轻抬睫,已看到了阿顼痴迷的眼,幽深如潭间的漩涡,似要将人吸入其中。
我抱住他脖子,嘻笑道:“好看不?喜欢么?”
阿顼眼底仍是一片迷惑,口中却答道:“你……你真是个妖孽!”
我从出世起,便被那个该死的太史令说成了亡国妖孽,实在不喜欢妖孽这个词。
不过,他性情别扭的地方不是一处两处,把他带回府去,让我性情温良的三哥好好教导教导,只怕就好了。
想到此,我笑着拉他的手,亲一亲他的唇,说道:“明天你跟我一起回王府吧!”
阿顼似乎有点不明白,抚着自己被亲过的唇,纳闷道:“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回去?”
我怔了怔,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算没认识几天吧,可海誓山盟都有了,还需要问为什么吗?
我反问他:“你不愿意?”
阿顼眼底又有墨蓝色的雾蔼飘荡,掌心中的汗水,****了我的手指。他低了头,迟疑片刻道:“以后再说,好吗?”
他居然不愿意?难道方才那些话儿他都是说得玩玩的?我还当真了,傻傻地跳舞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