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戈拉开门,看着面前盈盈独立的女子,挑眉,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侧身将唐静芸让了进来。
他瞥了眼外面停靠的车子,目光在接触到梅四的时候动了动,眉头轻动,然后转身利落的关门。
而梅四全程都是低着头,完全不敢和浅戈对视。在感觉到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的时候,抖了抖身子,简直如芒在背。浅戈在帝空的地位很高,是几乎能够比肩他们帝王的男人,这不仅仅是因为浅戈是帝王的禁裔,更是因为浅戈本身就极为强大的能力。
说实话,要不是今天唐静芸过来,他根本就不知道浅戈大人在京都。如果可以,他宁愿自插双目也不愿意看见这样的场景。
想起帝王对浅戈的占有欲,恨不得每时每秒都将人拘在身边的样子,再想到唐静芸和浅戈两人之间的“幽会”,怎么看都像是金屋藏娇的架势……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浅戈将唐静芸让进,转身抱臂看着唐静芸,笑道,“这是怎么了?和你男人吵架了?准备转投到我的怀抱?”
唐静芸睨了眼大厅里略显褶皱的沙发,还有明显有人动过的烟灰缸,漫不经心地道,“你敢吗?我看你不知道为谁守身如玉的样子,就是送上门来你也不会要。”
说着,挑着眼角眉梢,目光邪肆的看着对方。这个时候的唐静芸,少了平日里清和的伪装,整个人显得风情万种,有种邪邪的的味道从身上流转,无端的让人想要将她揽入怀抱。
如果换个男人的话,恐怕就算不会把持不住,心底也多少会有一点波折。
可惜,遇到的是浅戈。
浅戈眉宇里闪过几分极快的东西,然后快速的转过头去。
屋子里的灯光投在他的侧脸上,浓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深深的阴影,他的容貌虽然平淡无奇,可是这样看去竟然带着一种别样的好看。清冷中带着淡淡的忧郁,像是从古典泼墨山水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是啊,我在为他守身如玉,”他的唇角弯起一个自嘲的笑容,神情里罕见的带上了几分脆弱,轻声问道,“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没有出息。不过是一个男人,他又不是天生喜欢男人的,没了男人还可以喜欢女人啊,怎么就这么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了他呢?还偏偏非他不可?他都对他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了,他还守着他干什么!
一支烟递到了他的面前,还有一只修长白皙的玉手。一道清冷的嗓音响起,带着不可察觉的柔情,“不,你一点也不没用。”
见识过前世帝王死去后宛如行尸走肉的浅戈,唐静芸比任何人都要明白眼前这男人对帝王的爱,如果不是爱到了骨子里,又怎么会那么的悲哀呢?现在会有这样的局面,自然也是正常的。
浅戈接了烟,从口袋里抽出打火机点上,“一直想对你说的,谢谢你收留我。”
唐静芸不在意的摆摆手,“不用说这种东西,我和你之间从来都不需要。”
看着满室寂静,唐静芸动了动眉头,“有没有酒?咱们去天台上,你陪我喝酒吧。”
浅戈笑了,别的不多,可是这酒自他入住后就没有缺过。直接从冰箱旁边搬了一箱啤酒上天台,而唐静芸也搬了张小桌子搭在天台,顺手拎了两把椅子。
夜幕下,星辰很明亮,一颗一颗点缀在夜空。周围是别墅区,因为靠近郊区而略显冷清,只能看见道路上一盏盏冷淡的灯光。一个女子站在天台上,好似下一秒要随着那风一跃而去,飘飘长发飞舞着,无端的让人觉得背影冷寂而孤独。
浅戈走上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他看着那个女子,遗世独立,倚栏漠笑,好似这个世界她谁都不放在眼里。
他的心悸动了一下,无关****,只是单纯的因为欣赏。
忍不住眯眼,“看什么呢,不是说要喝酒吗?”
唐静芸转过身来,轻笑,笑靥如花。
唐静芸一直喜欢对无害的、亲近的人保持固有的第一印象,而浅戈亦然。在他的印象里,最多的还是那个面带笑容却目光清冷的女子,淡笑着向他伸出了一双手,将他拉出了地狱。那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就像是终于有一天,他等到了一个必然要成为他朋友的人。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却觉得两人像是早就认识了一辈子。
真是好笑,明明不相信宿命,也不相信天堂地狱,他却会相信自己那种玄乎的感觉。
唐静芸瞥了眼那箱啤酒,开了一瓶,仰头倒下。咕嘟、咕嘟,她喝酒的姿态很豪放,“浅戈,今天不醉不归。”
“嗤……”浅戈睨了一眼,“就这些酒?”
不过虽然这样,两人还是很痛快的喝着酒。
月色如华,整个天台都像是蒙着一层浅黄色的薄纱。
“唐静芸,我真的怀疑,我们前生是好朋友,那种可以一块喝酒一块吃肉一块痛苦的朋友。”浅戈突然出人意料的打破了安静,开口道。他盯着唐静芸,“你像是一个展翅飞入我世界的天使,你知道吗,在你之前,我的世界只有恶魔。”
唐静芸挑眉一笑,“那现在还这么觉得吗?”
“现在啊……我发现你其实是跟着路西菲尔堕天的天使。”浅戈笑道。
传闻上帝在第六天创造了大天使长路西菲尔,后因为不肯跪圣子弥赛亚后堕天成为路西法,成为生活在地狱里的天使。听闻堕天的天使有着一双黑色华丽的羽翼,十分美丽。
唐静芸并不如他以为的那么纯洁,她的内里的阴狠冷漠他多少知道一些,可是他却依旧觉得她格外的美丽。
或许是第一印象的原因所致吧,就算她和帝王两个人斗的不相上下,他都会下意识的让帝王让着她一些。因为帝王第一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的时候,就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从未被谁逾越过。
两人喝了不少酒,浅戈觉得有些热,解开自己衬衫的扣子,露出精壮的上身,块块腹肌令人眼热。他将衬衫随手仍在了一边然后听到了唐静芸熟练的口哨声,“真棒的身材!相信我,女人们会为此疯狂的!”
浅戈笑了笑,丝毫没有把唐静芸当成女人的自觉,“可惜,它只会属于一个男人。”
唐静芸不在意的摇摇头,“不过如果他知道的话,依旧会恨不得弄死我,巨龙的宝藏觊觎者都要死。”
有一阵清风吹过,拂过浅戈的发梢,半遮住了他的眉眼,唐静芸笑着帮他拂开,神色里不自觉的带着祥和。其实,她一直都是带着这种暖暖的东西看着浅戈,不是这样,浅戈这种防心极大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对一个人好?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一个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日子,地方虽然很破,但是很温暖。那一刻,他差点以为自己这些年的苦难磨砺都只是一场梦。
“WhenIwasyoung,I'dlistentotheradio……”
他以一种轻柔的嗓音唱起了一首歌。声音里柔柔的,带着一种难言的温馨缠绕在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单词中。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尤其是压低了声音唱的时候,带着几分沙哑,像是在呢喃着情话。
唐静芸挑眉一笑,接上了他的下一句。很巧,这首外文歌她其实也很其实,译成中文后是《昔日重现》。
歌曲带着一种纯纯的空灵的感觉,飘荡在这个空旷的夜晚里,只是这歌声飘荡在夜色里,却多了难言的酸涩的味道,令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唐静芸站在浅戈的身前,任由这个男人埋在她的腰间无声的抽咽。
你这一生见过一个人无声的哭泣吗?那种不声不响落下来的泪珠落在心上,抽疼抽疼的。有些事情不是不伤人,不是不哭泣,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可以让你哭的那个人。
浅戈是个强大的男人,可是他也是脆弱的。这个世界给他的不多,剥夺的却不少。他已经好多年没有机会流泪了,一开始是倔强着不愿意哭,不愿意让人看轻了。再后来,却是找不到能够依靠哭泣的肩膀了。
明明唐静芸比他还要年轻,可是当她用那种长辈的、宽和的、包容的眼神看着他的时候,他却有种自己被人疼惜的错觉。
唐静芸轻轻抚过他的头顶,看着他,就仿佛看见了昨日的自己。这大概也是一种移情的表现吧。
“哭吧,流泪没什么可耻的。”这世上总是对男人的眼泪太过苛刻。
唐静芸抿唇,虽然浅戈没和她说过什么,但她大约有些猜测,无非就是和前世相似的场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提早了几年?帝空在国际****上纵横多年,也不是从来都没有敌人,觊觎者还真不少。
浅戈很快就抹干了自己的眼泪,继续和唐静芸喝酒。
那一晚,唐静芸做了一个梦,梦里流着泪脆弱的浅戈,和那个在美国时候提着机枪斜刺而出、肆意张扬的形象交替出现。
很多年后,浅戈回想起今天这一晚,依旧会忍不住会心一笑,他觉得,那时候的唐静芸真的太过让人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