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宣和帝猛地跨上前几步,一把抓起瘫倒在地上的安四,厉声大喝:“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北汗大军远在云州,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附近!”
“是真的,陛下……守城的陈冲将军只来得及把口信报给奴才,就…牺牲了。”安四哆哆嗦嗦的回完这一句,低下了头。
他同样难以置信,若不是见到横死宫门前的陈冲,有谁会相信几十万北汗大军会如神兵一般出现在大宁国境内,并且直逼京师!
“北汗军有多少?”宣和帝双手拄着一旁的石桌,沉下了声音死死的盯住跪在地上的安四。
兰临城距宁都不过三日的路程,如今兰临城破……以北汗大军的行军速度,想必最多两日必会兵临城下,大宁传承几百年的国祚也许会消失殆尽,无论如何,宁都一定要保住。
“二十万。”
这句话一出,回望楼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连原本怒气难遏的宣和帝也怔怔的回不过神来。他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提高声音重复了一句:“二十万?”
二十万大军出现在大宁境内,怎么可能丝毫未被察觉,就算是神鬼之测也太过……像是想到了什么,宣和帝陡然转过头朝宁渊看去,若是隐山插手其中的话……
宁渊朝盯着他的宣和帝撇了撇嘴,神情淡淡的:“不用想了,隐山要是真能将几十万大军移来移去,当初我也不会花七年时间陪在他身边了。”
宣和帝一听这话才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心急一时失了方寸,刚才的猜测根本不可能。墨宁渊如今毕竟是洛家家主的身份,绝不会帮助北汗来灭掉大宁来自毁长城。
虽然暂时还弄不清北汗大军从何而来,但若是有墨宁渊相助……想到此处,宣和帝当即朝宁渊的方向走了几步,在安四诧异的眼神下微微一抬手:“山主,京城乃大宁国之根本,希望山主能……”
封禄略带恳求的话消失在宁渊似笑非笑的神情里,他乃一国之主,若非相求的是五百年前大宁的创始者,定不会说出如此作低伏小的话来,是以这话一出口,面上便带了涨红之色。
“我早就说过,不会卷入天下之争,你……忘了不成。”
懒洋洋的声音一出口就把宣和帝噎了个够呛,他定定的看着宁渊,眼一转落在了她手中抱着的酒坛上,压低了声音道:“山主不是从不欠人人情?”
宁渊轻笑一声,道:“不知陛下是听谁说的?”
这声反问极不像宁渊平常的神色,见她神情里带着几许调侃和揶揄,宣和帝一愣,回道:“书中所载。”
宁渊挑了挑眉,撕下了酒坛上的封条,慢条斯理的看着宣和帝,扬了扬眉:
“书中好歹也记载了我是一国元后,怎么没听你叫我一声老祖宗?更何况当年这句话只对封凌寒和百里瑞鸿才有效,怎么……你想当个死了几百年的人不成?”
安四头一缩,不敢去看宣和帝陡然沉下去的脸色,心里一个劲的回想刚才宁渊说出的话,怔怔的有些转不过弯来。
宣和帝看着面前懒散站着的黑衣女子,猛然回想起当年史册中虽是记载过墨宁渊重诺守信,可是…守信的对象的确未涉及旁人。
“宁都乃山主所建,封禄猜想山主定是不会见它一夕尽毁。如今京城禁军不过五万,调拨其他地方兵力也需要时日。若是山主不加以援手……”
“大宁存亡,与我何干?”
宁渊淡淡的看了封禄一眼,一字一句的说完这句话,抱着酒坛转身朝外走去,步履利落,不见半点犹疑。
天佑数万年历史里沉浮起落的王朝难以计数,盛衰之理本为天命,自她重活一世,这大宁于她早就无半点干系了,若是封凌寒和百里瑞鸿还在,她的确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宁毁于一旦,但如今……
安四怔怔的跪在地上听着两人匪夷所思的对话,感觉到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山主…太祖…难道她是……他抬起头小心的朝宣和帝看了一眼,见宣和帝脸上明显僵硬的神色,掩下了心中所思小声的唤道:“陛下,刚才陈将军带血一路入皇城,现在想必京中百姓都已经知道了,若是不及早做准备,奴才恐怕宁都会大乱啊!”
陈冲一身染血进城,亡于泰安门前,现在北汗大军危逼宁都的传言恐怕早就在京都里传开了。
宣和帝闻言肃然,略一闭眼沉吟道:“安四,宣平王、宣王入宫,封锁城门,随朕回宫。”
御书房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平王听到消息时在府里正是焦躁难耐,接到宣和帝宣他入宫的圣旨时还惊了一回,等听到来人说封显一同被宣入皇宫后才缓下气来。
北汗大军危逼宁都,就算是两百年前的灭国之难,都不曾到过如此地步。
封显也是一脸郑重,他瞧了面色有些古怪的封辛一眼,朝坐于上首的宣和帝道:“父皇,云州离京城远隔千里,北汗大军到底是如何入我大宁国境的?”
这的确是如今最为迫切的问题,若是不弄清楚北汗人入大宁的渠道,就算是这次可以抵御外敌,也难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
“现在还不知道,云州布防极严,他们不可能从那里入大宁,除非……”宣和帝看着案桌上铺陈的地图,眉头紧缩,指着其中一处道:“除非是从这里进入。”
封显闻之一愣,急忙走上前两步,看着宣和帝指着的地方,惊讶的回道:“父皇,这怎么可能,雅安雪山高余数千米,极少有人能攀越,更何况是二十万大军!”
封辛闻之也露出赞同的神色来,觉得宣和帝有些情急失常了。雅安雪峰处于北汗和大宁的交界处,自天佑大陆存在起便一直伫立,高达千米,攀爬需要数月。更何况雪山上没有任何可供生存的物种,就算是武艺极高强之人也甚少涉足那里,几千年来一直被视为天险。
宣和帝摆摆手,盯着封辛神情里现出几许厉色来:“这个先放下不提,封辛,兰临城是朕赐予你的属城,拥有五万兵力,拱卫京师,如今才不过三天就城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若是兰临城能坚持数日,京都必不会陷入危机之中。
封辛急忙跪倒在地,神情仓惶:“父皇,儿臣实在没料到北汗二十万大军会压城,数日前……兵部上报河岭一带匪盗严重,儿臣便自作主张调了一半将士前去剿匪。”
宣和帝闻言大怒,一脚蹬在封辛身上,吼道:“你说什么?你居然妄自调了兰临城一半的兵力去河岭?”
封显也诧异的看着这个平时稳重精明的大哥,略发不解,妄自调动军队可是死罪,他怎么会这么蠢受人话柄,如今更是惹得国祚不安?他抬眼朝低着头的封辛看去,微微眯起了眼。
“父皇息怒,儿臣是想……一月后便是您册封太子之时,儿子想做出点成绩来,现惹得大祸,自知死罪,还请父皇让儿臣戴罪立功,以赎死罪,儿臣愿意披甲上阵,抵御北汗大军。”封辛双头伏地不停的叩首,声音中也染上了悲怆之意。
‘蹬…蹬…’的响声在御书房里回响,才一会触目的鲜血就从平王头上滴落下来,染红了房中的地毯。
封显沉默不语,看着封辛神情难辨。
宣和帝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脸色苍白的平王,叹了口气,道:“起来吧,北汗大军离京都只有二日路程了,你们说说怎么办吧?”
封显上前两步,指着地图道:“父皇,京城有禁军五万,可以守上半个月,北汗和南疆对我大宁虎视眈眈,决不可将这两处的兵力回调,还请父皇发出勤王令,让各地守军回京拱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