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曦妍
十二年前，南尹哲十八岁。
南尹天十四岁。
曦妍十五岁。
夜总会里，昏暗的舞池里。
一对对红男绿女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孩穿着超短裙，站在麦架前面，唱着歌。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爱情甜如蜜……”
“******换一首歌！”
“哭丧呢，换一个喜庆点的！”
下面坐着喝酒的几个男人，大声吼叫起来。
女孩一把推开了麦架，从台上跳了下来。
她直直地走到几个男人面前。
“换一首？喜庆一点的？给钱就唱！”女孩歪着脑袋说。
“让老子摸一把，就……啊……”男人嚎叫一声，女孩突然拿起了桌上的啤酒瓶，朝男人的头上砸了下去，鲜血从男人的额头冒了出来。
“妈的！”一个男人扬手朝女孩的脸上挥过去，只是他的手还没落在女孩的脸上，便被一个人抓住了。
看清面前突然出现的三个男人，原本撒泼发酒疯的男人一下全部蔫了。
“滚！”中间身着破旧牛仔裤的年轻男人，冷声道。
“是，南少！”几个闹事的男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美女，你是刚来的？”一个染着黄毛的男人，笑着问。
女孩冷冷扫了一眼面前的三个男人。
“谢了，曦妍，晨曦的曦，妍就是曦妍的妍！”曦妍抬抬下巴，淡声道，这个名字是她自己改的，她最是满意这个名字了，一听就TM有意境！
“这是我们南少，我是御琉璃，他是夜鹰！”染着黄毛的男人赶紧介绍道。
“刚才谢了，我请你们喝酒！”曦妍大方说道。
“好，美女请客，当然要赏脸！”御琉璃和夜鹰同时说道。
中间站着的男人，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的头发乱乱的，上身的黑色衬衫也皱巴巴的，领子都有些磨破了。
“给我来一扎啤酒！”曦妍打个响指说。
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左腿搭着右腿，不停地抖着双腿，她脸上的妆很浓很浓，头上戴着红色的假发。
“曦妍，你是刚来这个场子唱歌吧？”夜鹰拿起桌上的啤酒，对瓶吹。
“对，今天是第一天！”曦妍拿起啤酒瓶，仰头喝下一大口。
“帅哥，你不爱说话，叫什么名字你？”曦妍拿起一瓶啤酒递到了冷着脸的男人面前。
“南尹哲。”男人接过了酒瓶，淡声道。
“你们先喝着，姐去撒泡尿！”曦妍拉开椅子，站了起来。
“等你奥！”御琉璃眨巴着眼睛说。
曦妍轻拍了一下他们三个人的肩，然后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她一脚踹开了隔间的门，关上门，斜靠在门上，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三个钱包，她打开钱包，翻找了起来。
“靠！穷逼！”曦妍将三个空空的钱包扔进了抽水马桶里，然后“呸”一口痰吐在了上面。
她一把拉开了隔间的门。
三个男人挡在了她的面前。
“你们也来方便？”曦妍笑问道。
“传闻现在夜总会出现了一个神偷，原来就是阁下啊！”夜鹰皮笑肉不笑地说。
“什么神偷？说来听听！”曦妍一脸的好奇。
南尹哲一把推开了曦妍，她身后的抽水马桶里，赫然出现了那三个钱包。
“如果没看错，这好像是我们身上的！”御琉璃蹙眉道。
“奇怪，刚才我怎么没看见？”曦妍一脸的茫然。
下一秒，南尹哲一手抓住她的领口，轻轻一提，便将她拎了起来。
“大哥，有话好好说嘛，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曦妍满脸堆笑说，她还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南尹哲皱巴巴的领口。
“啊！”曦妍惨叫一声，南尹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掰，剧痛无比！
御琉璃和夜鹰走到马桶前，拉开裤子的拉链，对着马桶撒尿，撒完了，他们还抖了抖。
“去，把里面的钱包捞出来！”南尹哲松开了曦妍，冷声命令道。
“大哥！南少！南大哥！您就大人大量，放小妹一马！”曦妍双手抱拳，可怜兮兮求饶道。
南尹哲不说话。
御琉璃和夜鹰上前，他们一左一右架起曦妍，直接地把她的头按进了马桶里。
半天才松开了，曦妍趴在地上，对着马桶狂吐起来。
“下次再敢在我的地盘上偷东西，我剁了你的手。”南尹哲冷声道。
三个男人扬长而去。
曦妍一直吐出苦胆来，她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洗脸池前，拧开水龙头，洗着脸。
深夜，曦妍走出了夜总会，她踢着路边的石子，像个游魂一样晃荡着，今天一天又白干了，一分钱也没捞到，唱歌赚的钱，全用来付酒钱了，本来还指望抛砖引玉，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街口琴行里传来了钢琴声，曦妍趴在琴行外面的玻璃上，探头探脑地望着里面。
里面柔和的灯光下，一个白色西服的男孩坐在钢琴前面，修长的手指滑过黑白相间的琴键，动听的琴声从他的指尖缓缓流淌出来。
鬼使神差般，曦妍轻推开琴行的门走了进去。
小时候，曦妍的妈妈经常在家里弹钢琴，后来爸爸生意破产，跳楼自杀，妈妈就疯了，从此以后，曦妍就再没见过妈妈弹琴。
曦妍走进琴行里，远远看着男孩。
她不敢上前，虽然她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现在，曦妍低头看了看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像鬼一样的浓妆，鲜红的头发。
“对不起，这里是私人会所，请您出去！”一个一身西服的男人走了过来。
“切，不就是几架破钢琴嘛，姐见过比这更大更好的钢琴！”曦妍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距离。
琴声突然停止了，男孩扭头望过来。
“少爷，对不起，打扰到您了！”男人急忙低头抱歉道。
曦妍撇撇嘴，她脏兮兮的手指轻轻划着眼前的玻璃柜。
“你想弹琴吗？”男孩看着曦妍问。
曦妍用力咽下一大口口水。
男孩微笑着看着曦妍，他的笑容很温暖，像向日葵一样。
“切，不就是弹个破钢琴嘛！”曦妍轻哼一声走了过去。
她站在钢琴旁边，伸出一根黑黑的手指，指甲里还夹带着黑黑的东西，她慢慢按着琴键，嘴里轻哼着两只老虎的乐谱：“12311231345-345-565431565431151-151-”
男孩安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孩，他的嘴角勾起浅浅的笑。
“怎么样？没蒙你吧，姐也是会弹钢琴的人！”曦妍移开了自己的手指，拽拽地问。
“嗯，很好听。”男孩微笑道。
曦妍咧了咧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她一屁股紧挨着男孩坐了下来。
“我们一起弹！”男孩的双手异常灵巧的滑过琴键。
曦妍伸出了一根手指，慢慢地跟在后面。
男孩放慢了速度，迁就着她按出的琴音，悠扬欢快的琴声再次响起。
曦妍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琴键。
外面几个身穿西服的男人推开了玻璃门。
一个中年男人进搂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走了进来。
男人和女人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男孩。
一首曲子完毕。
“尹天，该回家了。”女人看着男孩柔声道。
“我叫南尹天，你叫什么名字？”男孩看着曦妍问。
“曦妍，晨曦的曦，妍是曦妍的妍。”曦妍抓抓自己的假发，说道。
“很好听的名字，我每天晚上十点都会过来，你要是有时间，也可以过来！”
南尹天站了起来，微笑说道。
“那要看我的日程安排得满不满了，我很忙的！”曦妍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再见！”南尹天朝曦妍挥挥手。
曦妍耸耸肩。
漂亮的女人上前，轻握住男孩的手。
“累不累？”女人边走边问。
“妈，我不累！”男孩看着女人微笑道。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外面，司机模样的男人，打开了后座的门。
男人，女人，和男孩一起坐进了车里，司机关上了门，商务车朝前驶去。
曦妍斜靠在琴行的玻璃门上，怔怔地看着车尾灯发呆。
“快滚！”琴行里身穿西服的男人不耐地吼起来。
“呸！破地方，请姑奶奶来，姑奶奶还不来呢！”曦妍伸手打了一下玻璃门，然后撒腿就跑。
直到跑出一条街去，曦妍才掏出了钱包，这是她从那个态度恶劣的西服男人身上，偷过来的。
钱包里面厚厚的一沓钞票。
曦妍对着钱包用力亲了一口，然后她扬起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凌晨出租车在精神病医院门口停了下来。
医院的铁门已经关上了。
曦妍伸手抓着铁门的栏杆，从铁门上爬了过去。
她从铁门上一跃而下，屁股着地。
曦妍吸了一口气，然后摸着摔疼的屁股，猫着腰，直奔里面而去。
推开一个单间的门，一个女人躺在床上，睡熟着。
曦妍从床底下拿出凉席铺在地上，然后她合衣躺了下来，她将偷来的钱包扔在一边，她的十指对着空气，轻轻按着，曦妍闭上眼睛，耳边立刻响起了好听的琴声。
南尹天！
曦妍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的笑容很温暖。
他的睫毛好长。
他的眼神很清澈，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像看垃圾一样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