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虎扬起下巴一笑:“怎么会,我反而很佩服你们没尾巴都能掌握好平衡呢!”
说话间,墙头、墙角又出现了几只猫的身影。银虎扫了一眼这群养尊处优,明显个个体重超标的宠物猫,重复说道:“我是来见凯撒的!他住在哪里?”
曼岛猫突然毫无征兆地扬爪攻向银虎。银虎灵敏地跳后一步,将身上带着的流浪者的凶狠劲拿了出来:“我最后问一次,凯撒在哪儿?别看你们猫多,我一样有把握打到你们说实话,信不信?”
“很久没见过敢在这里猖狂的家伙了!独自跑到别人的地盘撒野,我倒是想亲自看看你有几斤几两!”
银虎心头一凛,回头看去,只见一只金色豹纹猫缓步朝他走来。修长的身躯,充满了强壮肌肉的美感,短而稠密的毛发在斜阳余晖下闪动着绸缎般的光泽。根本无需介绍,银虎也知道眼前的这只猫就是东区宠物猫族的老大凯撒——一只身价数万,国外引进,全市罕见的被两脚兽称为孟加拉猫的豹猫。
“老大!根本不用你出面!我们就能搞定这小子!”曼岛猫Seven大声叫道。
作为一只土生土长在第三世界国家的不知名流浪土猫,银虎对这些貌似高贵的外国品种猫向来持鄙视态度——被两脚兽倒卖得贵就了不起啊!还不是只宠物!可此时,他的皮毛莫名激起一阵战栗,这是一种动物面临强者时的本能反应。银虎并没有放任自己继续紧张下去,片刻不到,他就拿出往日里大大咧咧的傲慢模样:“你就是东区宠物猫族的老大凯撒吧?我受人所托来通知你个事。你们族里的一只猫,叫雪什么来着?哦对,雪球,她现在有危险。大巫师奇迹与他选中的小子可怜你们族的那个丫头,已经去营救了。他们走时拜托我过来告诉你们一声,希望你们去帮忙。虽然我和他们说过了,你们基本上是没什么胆量去的。但谁让我比较爱管闲事呢?于是专门跑过来知会一声!”
宠物猫们怒目而视,只有凯撒,他笑了。凯撒走近银虎,慢慢绕着他边笑边打量。银虎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乍毛道:“我说凯撒老大,你倒是说句话,敢领着你们那群小弟去救自己阵营里的猫吗?”
Seven看来也是个暴脾气,还没等凯撒回答,已经弓起身子,做出了要袭击银虎的姿势。银虎也不甘示弱,毛发竖立,龇牙低吼。
“血缘真奇妙,你和雪球长得真像。”
这一声无异于石破天惊!所有的宠物猫都惊愕了,他们一边窃窃私语一边上下打量。只有银虎呆若木鸡,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会愚蠢地认为,我身为老大却对自己的属下一无所知吧?”凯撒扬起头,简简单单一个动作都带着身居高位者的高傲和与生俱来的自信。他略带戏谑道:“还有,你的谎话编得太蹩脚了。来,重新换套说辞来听听。也许编得好听,我一高兴就会考虑去救你的妹妹。”
宠物猫族中的好几只猫咪忍不住“喵嗤”笑出声。
银虎脸色变了三变,咬牙垂下头谦卑地说道:“……我很抱歉对你们撒谎……雪球不顾危险去搭救一个叫韩琪琪的人。同行的一个是法力消失大半,每天除了知道吃就是喝的猫巫师,还有一个是乳臭未干幻化成猫的十来岁毛头小孩。用爪子思考都知道他们肯定会有危险。乐心,就是那个上个月救了我们不少兄弟的男孩,曾去流浪者地盘求援,但被拒绝了……我想来想去,只能过来恳求你们了,恳求你们去救救雪球。我当年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妹妹,今时今日,再不能重蹈覆辙了。”
银虎越说声音越低,心里难受极了,脑海里闪过雪球的样子。他紧闭双眼,心里说,如果宠物猫族不肯帮忙,就算跪下求饶,任凭他们发落,也要说动他们去帮助雪球!
“哦,这样啊!好,我答应了!”凯撒淡定地说道。
咦咦咦!银虎猛地抬起头,见鬼了一样将眼睛瞪得溜圆,直愣愣地看着摆出“啊,今天天气不错”神情的凯撒。
“呃,啊……你刚才说什么?”银虎小心翼翼地问道。
凯撒跃上矮墙,居高临下睥睨银虎:“我说,答应去帮助雪球。”
这下轮到银虎纠结了。这么爽快就答应了?会不会有什么阴谋?自己刚才还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卑躬屈膝被鄙视,到死都要祈求帮助的,怎么还没说两句就同意了呢?
凯撒傲然一笑,一字一句说道:“我知道你们流浪者自诩,比我们宠物猫族更独立、更有尊严。但小子,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能吃苦、独立性强,并不代表关键时候就能舍己为他,不惧艰险;平时娇生惯养也不代表在危难时刻不能挺身而出。生活习惯和大义大节是没有必然联系的。”
一席话,听得银虎心头凛然,此时才算真正对这位对立族群的老大服气了。他心悦诚服地朝凯撒屈膝,以示尊重。
凯撒登高呼唤:“可有愿意与我一起去冒险救援同胞的?”
群猫振奋相应,叫声震响。银虎也不由得热血沸腾,根根毛发竖立。
“流浪猫族的小子,赶紧带路吧!”
银虎原本还担心家养猫不容易出门,没想到轻而易举就做到了。原来,这群宠物猫族的家伙平日吃饱喝足没事干,就研究怎么逃脱主人和监视器的视线进行活动。方才大吼大叫都不会引来人,也是因为他们把一个地处边缘、又空闲无人入住的别墅作为基地。至于逃出小区的路线,也在数代宠物猫咪前仆后继之下,开创了一条结合地下车库与地上绿化带的隐秘路线。
真是小看了这群宠物猫族家伙呢!
“银虎,你说奇迹和雪球他们已经去救韩琪琪了,以奇迹的滑头,应该会想办法拦下冒失的人类小鬼与雪球。可咱们要怎么才能和他们顺利会合呢?”出了别墅区,凯撒问道。
银虎用爪子拨开脖子上厚密的毛,露出一个小小的黑色圆球。“这是上次进行营救活动时,奇迹留给流浪者的传信哨子,可以随时联系到他,也能让他顺利找到我们的位置。我刚才已经发出信号了!”
跑!用尽一切力气奔跑!除了这样,乐心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还能做什么。紧随其后的奇迹频频张望,似乎在等待事情发生。
突然,奇迹听到了传信哨子的声音在天空回荡!
“乐心!银虎那边搬来救兵了!”奇迹朝被惊慌冲昏头脑的乐心大吼道,“我们先去与他们会合,再商量如何搭救韩琪琪与雪球!一定有既不揭穿你我身份,又能救人救猫的办法!”
乐心猛地停下飞奔的脚步,低头思索了片刻,咬咬牙说道:“好吧,咱们试一试。如果不行,我还是会把一切告诉老爸!”
“好!”奇迹点头,“如果这次还不行,你就通知警察吧!”
不消三刻,奇迹、乐心与银虎、凯撒他们就碰上了头。紧急会议启动!
乐心尽可能用简洁的语言把所有一切向凯撒和银虎说了一遍。凯撒听完陷入沉思,银虎却是大惊失色,他阴沉着脸,突然跳起来,用头撞向乐心。乐心猝不及防被顶翻在地,滚出很远,爬起来刚要发火,却见银虎接着把头重重撞在了墙上,看起来既愤怒又痛苦。
乐心满心愧疚,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冒失和不成熟,才害得事情发展到眼下这种几乎无法弥补的境地,只好呆呆站在一旁不出声。
凯撒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看乐心又看看银虎,等他俩冷静下来,才开口道:“年轻人就是容易冒进和急躁,我倒觉得事情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要怎么做?!”银虎急切地问道。
“别忘了我们有两点优势:第一,人类不会提防我们;第二,我们中间可是有个人类的!”凯撒道。
“是啊!”乐心冷静下来,“我会开锁,只要取来钥匙我就可以打开锁门!”
银虎道:“开锁有什么用?雪球她们照样逃不出来!就算逃出来,一出门就会被发现,然后再被抓进去!”
“那就让看守他们的人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乐心的脑筋开始急转,“我们现在有了这么多同伴合力帮忙,如果可以在仓库周围集聚易燃、易冒烟的材料,然后点燃,那么仓库里的那群不良青年肯定要跑出来灭火,我们就利用这个空当救他们。再者,天马上就要黑了,如果着火肯定会引起人们注意,他们会报警的!直接让韩琪琪逃回家不现实,但我们只要能撑到警察来就可以了!”
银虎切了一声:“雪球能得救就行,我才不管那个女孩的死活!”
“你不在乎,可雪球在乎!”乐心说道。他可没忘最初的目的是什么。虽然和韩琪琪没什么交情,还觉得这个姑娘简直没事找事,但乐心可不会眼看一个女生身处危险而不理睬。
“够了!”凯撒瞥了眼相互怒视的银虎和乐心 ,“时间紧迫,没时间听你们吵架。银虎,你身手最矫健,又最急于救雪球,那就负责难度最高的偷钥匙工作。乐心和奇迹大巫师配合,变幻人形开锁救人。我们宠物猫族外围搭救,并负责搬运易燃物品!开始行动吧!”
废弃仓库杂物室内。
脑子里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翻滚的怒气已经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阵阵绝望与恐惧。她疯狂地大喊大叫,不停地拍门,拍到手掌红肿仍没人答理。屋外仓库里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DJ舞曲和说笑吃喝的声音。
大家不是好朋友吗?不是经常一起出去吃喝玩乐、肆意妄为的伙伴吗?韩琪琪神经质地咬着指甲,想到父母以前的唠叨和训斥,觉得自己此刻像被人照着脸打了一拳,说不清是身体痛苦还是自尊受了伤。
雪球喵喵叫着,用头蹭韩琪琪的腿。韩琪琪低头看了眼雪球被打火机烫伤的部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俯身紧紧抱住雪球,明明浑身都在抖,却还要假装坚强:“雪球不怕。等我爸爸发现我不在了,肯定会派人找我的!我爸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雪球用脑袋顶了顶韩琪琪,忍不住难过地想:为什么我们平时一定要伤害至亲?一定要等到身陷危机时,才能明白谁是真正关心、在乎自己的人呢?
乐心、哥哥,拜托你们快点来救救我们!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光线一丝丝收拢回天边,落日半躲在云后,将半边天空化成火海。仓库外缘的滚滚浓烟伴随着火苗腾空而起,红色的火苗宛若蛇的芯子,吞吐着,舔舐着,向人类显示自己的威严。
正在喝酒、听着激烈DJ舞曲的不良少年们突然闻到浓烟味,炸锅一般尖叫着从仓库中跑了出来。乐心趁机打开了门锁。韩琪琪傻愣愣地看着门口一个满脸通红,用衣服遮着下半身的少年,听着外面大呼小叫灭火的声音,半天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乐心都快急死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发呆发傻呢?“哎哟我的祖宗,快点,你倒是快点跑啊!傻什么呢?!”
韩琪琪猛地回过神来,慌张地抱起雪球就朝外面跑去,正巧迎面撞上一个回仓库拿自己贵重东西的打鼻钉的不良青年。只见那个小青年也是一惊,想来应该没料到韩琪琪竟能从上锁的房间跑出来。他打定主意不能让摇钱树跑了,想着就抬手去抓韩琪琪。乐心一看暗叫一声:“坏了!”
就在这紧急时刻,银虎犹如天兵降临,从半空飞跃而下,那姿势用乐心的话描述就是“帅呆了”。他落在那个鼻钉青年的脑袋上,抱着他的脑袋又抓又咬。韩琪琪再度被眼前的变故惊得呆立当场。
乐心大叫:“跑!什么都别管,赶紧往外跑!”
韩琪琪咬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跑去。银虎见状,朝那个青年的脸一爪子抓过去。鼻钉青年惨叫一声,捂着脸蹲在地上。
“帅气!干得漂亮!”乐心乐得大叫。
银虎骄傲地哼了一声,接着又喵喵叫了两声,那神情仿佛在说:“别想太多,我是为了雪球,不是为了那个人类。”
乐心刚想再打趣银虎,抬眼却惊恐地发现,那个鼻钉青年居然已经站起身来。他正拎着一根木棒,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过来。乐心扭头撒腿就往里面跑,边跑边扯着嗓子用变调的声音喊:“奇迹,奇迹——快来大变活人呀!再不变就要出人命了!”
奇迹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心想,你小子刚才指挥韩琪琪时,不是牛气得很吗?乐心拐弯躲进鼻钉青年看不见的角落,奇迹念动咒语,一秒钟后,一只虎头虎脑的黄狸花猫出现了。银虎见他发呆不动,不耐烦地晃晃头:“现在任务完成,咱们撤退吧,要不还等着那帮坏人请你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