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雪域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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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克钦惊魂 (1)

这一年的秋天来得特别的早,昆明下了一场冷雨后,便进入秋风秋雨的季节。鬼子在主战场上已经难以挽回败局,还在垂死挣扎。“飞虎队”配合着地面部队收复了一座座敌占区,战功赫赫。

就在这一年腊月的傍晚,我正和一群美国飞行员喝着腊八粥,吃着腊肠,一个长官亟亟地走了过来,高声叫道:“‘飞虎队’中国飞行员出列!”

我和张乐平(1944年秋,他已经被我推荐到‘飞虎队’,与我双机配合点射和掩护)、赵剑昆(本是中国航空公司资深飞行员)、姚宇(本是中央航空公司资深飞行员)忙出列,长官对我们行个军礼,说:“跟我来,上面有紧急任务!”

我们被带到一间机场边普通的民房外。从木门栅栏里,我看到,里面出乎意料地坐着一个军长官衔的人(后来我们知道他就是赫赫有名的杜聿明),他正和一个华侨打扮的老者商讨着什么,老者忽而一拍桌子,咬牙道:“好,只要你让‘飞虎队’从鬼子手上把我儿子带出来,我在南阳和缅甸的生意拱手相让给宋家!”

杜聿明拿了一封绝密文件出了门,对我们说:“听说你们当中有一位是蒋委员长青睐的‘雪域神鹰’?”

我忙道:“不敢当,是委员长抬爱了。”

杜聿明点点头,说:“这次有一项紧急任务,委员长的口头密令,让‘飞虎队’的中国飞行员前往克钦山,秘密拯救两个人!这是他们的背景资料和照片!”他将那份绝密文件送到我手上,“这次拯救计划由你当队长,希望你能出色地完成任务!记住,看完文件,立刻焚毁,另外去医务处领取赖奎宁丸,马上上机!”说完,他拍拍我肩,转身进了民房。

我打开文件,里面是两个人的详细资料,随之浮出水面的是那场惨绝人寰的国军第一次远征。

中国远征军进入缅甸后,战局已十分危急。为打击日寇的嚣张气焰,远征军立即组织了东瓜战役,集中七个师的兵力,将敌55师团围困在仰光北面的同古。3月19日战役打响。远征军第5军200师师长戴安澜将军采用“深筑高坑、坑道串通、广设埋伏、近距杀伤、利用夜间、短促突击”的战术,激战十二天,消灭敌人五千多人,俘敌四百多人。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同古大捷”。

66军于4月上旬入缅。16日,在仁安羌北面的英军第一师及战车营已被日军包围了两昼夜,他们粮尽弹缺,水源断绝,一再告急。66军新38师在副师长齐学启少将率部奉命救援。经过三天苦战,击溃了日军主力,日军丢下一千二百多具尸体狼狈退出阵地。这一战,远征军收复了仁安羌油田,救出友军七千多人,取得了入缅作战之后的第二次大捷——仁安羌大捷。

大捷后,齐学启将军却与师部失去联系,同本师负伤官兵十八人向深山觅路西进,追赶师部。在离荷马林二十英里处遭日寇骑兵追击,在机枪扫射之下,十六人壮烈牺牲,一人落水逃生,落水者看到齐将军头部中了三弹、身中四弹,倒卧血泊中,似已死去。

然而就在不久前,有走克钦的丝绸商人从克钦邦内打听到,齐学启并没有死亡,只是被鬼子俘虏,关押在克钦山某个神秘的监狱。商人还打听到,齐学启的手下一个副官虽脑壳被削去一部分,但依旧活着,和齐学启关押在一起,那个副官叫钱爱国,是某著名华侨商人的独子。

我们这一次的任务,便是要拯救齐学启将军和钱爱国副官。文件上标注了克钦山的经纬度,大约在北纬26°东经97°附近,此地为大片的丛林区及沼泽地,夏秋雨后,由于潮湿的天气加上蚊虫,一般人难以在此地生存,必须仰赖奎宁丸,方能避免感染疟疾。

我让三个队员也看了文件,便用打火机将其焚毁了。我们领了药物和食物,带上几箱汽油就上了机,在那些美国飞行员的疑惑中,向缅甸方向飞去。飞过海拔三千四百一十一米的帕本山,我们抵达那个经纬度,已是后半夜时分,这里的天气糟糕得很,阴风冷雨,在高空紧闭着舱门都似乎能闻到沼泽腐烂的气息。

由于这一带还有几股鬼子,我们不敢打开机前灯,只能借着黑云的掩护,寻找迫降点。下面莽莽苍苍是一片原始森林,谁也难以想象,这里便是传说中诸葛亮靠日本鬼灯檠(或称红百金花、苦护胆,是一种药草,晒干之后能够制成药草茶,可以治疗肝肾疾病)躲避瘴疠的攻击,七擒七纵孟获的地方。

在空中盘旋了一个多时辰,我们才在一处沼泽边缘降落,好在战斗机不比运输机,滑翔距离相对较短,惯性不大,我们虽撞了树,但还是安全着陆了。我们换了雨衣和长筒靴下机,扯开藤蔓枝叶将战斗机掩蔽起来。

“我们必须先探到关押齐将军的地方,然后空中扫荡!”我将勃朗宁也用塑料袋包裹了,以防弹药受潮。

我安排了任务,张乐平负责一路做记号,以防迷失;赵剑昆负责看身后;姚宇负责看前面;而我负责看地面——那里很有可能埋藏着陷阱套绳,这一带生活着野人族,那份资料上说,他们陷阱里的尖头木桩都是带毒的。

我们打着强光手电,在黑暗中摸索着,身后的沼泽地面忽而传来一阵气泡上翻的声响,赵剑昆忽而低声叫道:“咦,那些树桩怎么在动?”

我转过身,灯光扫过去,沼泽里浮起了几块黑糊糊的木头,正向我们这边慢慢移过来,我心中一沉,忙叫道:“快跑,是鳄鱼!”

灯光飞速地晃动,我们离开了沼泽边缘,远远看着,几条又脏又丑的鳄鱼游出了沼泽,居然向我们停着的战斗机爬了过去,一只鳄鱼长开大嘴,撕咬一架战斗机的机翼,但它很快就退缩下去,跟着,另几条鳄鱼也缓缓爬回沼泽,潜了下去。

我们进了茂密的林子,顿时感到憋闷难受,这时已是秋天,然而密林中依旧有蚊虫的“嗡嗡”声,和着头顶雨点的穿林打叶声,令我们更是烦躁不安。走着走着,我忽而感到靴子里进了什么东西,我狠狠跺了几脚,脚掌踩到了什么滑腻腻的东西,我拿手电筒一照我的靴子,这一照不要紧,那上面密密麻麻地爬了一层肥厚的蚂蟥!有些蚂蟥居然咬破了塑料雨衣,在飞行服上蠕动着!

张乐平三人也发现了,我们忙互相帮着将蚂蟥摘下来,那些蚂蟥最小的也有大拇指大,不知是什么养饱了它们的身躯。

我正埋头摘着蚂蟥,眼角余光里忽而一个黑影从林子里一闪而过,我忙将灯光晃过去,我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由于灯光强烈,他的五官一时看不清,那个人影在灯光下一晃,就消失了。我们几乎同时把枪指向了黑暗。

“谁?——哎呀!”赵剑昆失声叫了起来,一只蚂蟥狠狠吸了他一口。

“看那张脸,不像是汉人!怕是野人!”张乐平刚才也看到了。

“继续前进!”我将靴子的帮子拿藤蔓缠得死死的,以防蚂蟥爬进去。

西南方向的上风口忽而起了一层迷离的烟,蚊虫的“嗡嗡”声声势浩大地向我们这边传过来,它们是被烟熏来的。这把烟火八九是那个野人放的,我隐约猜出他这是在向族人通风报信。

“快,沿着上风口走!”我们绕过了烟,在林子里急行。

“停!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张乐平忽而止住步子,身后的林子里果然传来足踏腐叶的声响,那东西见我们没有声响,也停住了。

“你们继续跑,我躲在后面!”我躲到灌木中,压低声音说道。

他们加快了步子向前进,后面果然蹦出来一个影子,却是个瘦得皮包骨的人,身上披着破烂的军装和兽皮。

“不许动!”我将枪口对向了他,慢慢走出灌木丛。

那人忙举起了手臂,他看到我穿着飞行服,眼中忽而一亮,嘶哑着声音道:“USA——你们是美国飞行员?”

“你是什么人?”其实我已猜出他的身份,多半是存活的缅甸远征兵。

那人果然兴奋道:“我叫刘小贵,远征军第19炮兵团排长!”

“你跟踪我们干什么?”张乐平三人也奔了回来。

“你们快跟我走,否则来不及了!”刘小贵的目光暗淡下去,神色惊慌,“这片林子是野人族的地盘,连狗日的鬼子都不敢轻易闯进来!你们看到那道烟了吗?那是野人在召唤同类,猎杀你们!你们已经被野人盯上了!”

“盯上了又怎么样?”姚宇打量着他,将信将疑。

“如果被抓住,你们就等着被火烤死吧!”刘小贵的声音越来越急,看一眼我们手上的枪,又补上一句,“他们有猎铳!”

他的话音刚落,烟起的地方忽而传来数声呼哨,猎狗的吠叫声也传了过来。容不得我们多想,跟着刘小贵就跑。刘小贵跑得非常快,我们几乎跟不上他的步子。

忽地,一只骨架粗大的猎狗从灌木丛中扑了上来,按倒了跑在后面的赵剑昆。我和张乐平同时开枪,那只猎狗惨嚎一声,便死了。赵剑昆从狗爪下脱险,惊魂未定地爬起身,就往前跑。林子里这时一下子蹿出十来条狗,狂吠着扑向我们,那些猎狗都是训练有素的,径直扑在我们拿枪的手臂上,我们很快和猎狗扭成了一团。刘小贵这时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