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是旧时单位的同事,大家一起咋咋呼呼地在夏日的夜晚练摊,或者去新开张的店铺“打劫”,又或到咖啡馆里小情小调一把,他定要问好是AA制还是有人请吃。若是大家分摊,他会再三犹豫,搬出小学生扯谎请假的本事,忽而身体不适,忽而赶急做活。但如果有人热情洋溢地要请大家吃饭,他定能推开一切事务,欢天喜地地准时赴约。
我们都以为他要攒钱买房或者娶妻生子,但他却坚定地宣称自己是独身主义者,又在房价嗖嗖地往上飞涨的时候,略带期艾地说,要将租房进行到底。但他的荷包,其实比我们每个人都要鼓涨,发奖金的时候,一看他神神秘秘的笑容,就知道他的业绩,又是第一。我们习惯发了奖金的时候,去撮一顿,他却很少这个习惯,小心翼翼地把钱存成定期,期盼着年底的时候,能多出几千的利息来。
知道他小气,我们也从不指望他能请我们吃一顿饭,但有一次,大家却集体开了他的玩笑。是在午间休息的时候,他提起姐姐给他邮了上等的碧螺春来,邻座的琪便笑道:不如有空拿来给我们大家尝尝鲜?本以为他会敷衍一句“可以啊”,不曾想,A竟是一本正经地回道:那可不行,茶叶那么贵。大家当即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应答。倒是A,若无其事地走开去,将没有讨得便宜的我们,丢在身后。
但有一次,素来没有请客习惯的A,却极力要请我和琪吃饭,而且,去了本城颇负盛名的一家酒楼。点菜的时候,也毫不客气,又一个劲地用语言讨好我们。从没有受过他此等待遇的我们,竟是恍若梦中,边吃边用力地想,究竟,他有什么事情,要求救于我们?一直到吃完,我也没有为他的这顿饭,想出一个恰当的理由。稀里糊涂地回家后,半夜三更,手机突然零声大作,打开来便听到琪的尖叫:安,A是不是看上了我们其中一个啊?!我“啊”一声大叫,心底却像是鬼附了身,倏地跌入冰窖之中。
A后来果真对琪有了一阵热烈的追求,但很快就熄灭掉了。因为琪早已做好了准备,找了一个临时“保镖”,唬走了A。A在偃旗息鼓之后,再也没有请我们吃过饭,甚至见了面,连眼都不正看一下。
B是我认识的一个博士,狂爱电影和书籍,几乎一网打尽世界上所有知名的碟子,而书架上的好书,也富足得可以开一个小型图书馆。第一次见面,我便对这位仁兄的学识佩服得五体投地。近朱者赤,此后为了学习的缘故,自是时常约他出来喝茶聊天,培养彼此情谊。两个人果然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依据以往经验,我趁他谈得兴高采烈的时候,指指书架上一本向往已久的书,说,这本书能否借我一读,我保证一周后就完好无损地还你。B几乎想也没想,便正色道:那怎么行,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来共享我的书和碟,它们只属于我一个人。
我尴尬地胡乱找了个理由,就告了辞。我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服自己,B只是太过爱惜书罢了,否则,如果连朋友都不肯借,或许,也不值得交往吧。但我没有想到,几天后,B又做了一件让我目瞪口呆的事。
那时我、B还有萱去参观一次画展,三人正好碰上,便打算拼车。车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计价器上显示28元,我对师傅说就在前面停吧,而B,立刻问:那多出来的钱,不好分,我们谁多掏?让你们付,我有不怜香惜玉之嫌,如果我来付,那就违背了公平之理。我诧异地瞥一眼B,刚想说我来付,B就以不容辩驳的语气对司机说:继续向前开。计价器跳到30的时候,B果断地叫了停,而后笑道:一人十块,这才叫公平拼车。
我和萱在后车座上,相视一笑,将钱递给前排的B,也不等他,便径直大踏步往回走。将他落下了十几米远,萱终于忍不住,哈哈笑出眼泪来。
能够将自私经营到天经地义,不卑不亢,对于本应大度宽容的男人,当是一种难得的“境界”。80后的男人中,不乏A与B一样的针尖男,他们习惯了独占、专属,凡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便不会与人分享。你若不理解他们渗入到骨子里去的自私,或许一不小心,便会被他们无情地扎了手。
所以对于针尖男,最好的办法,当是笑笑走开去。再或,不等他们靠近了,便高喊下课!
去参加某个会议,一群专家皆在嘉宾席上正襟危坐,随时做好被主持人叫到做即席发言的准备。而话筒,却也随时都有被一个人霸占着,永远不传下去的危险。台下的人,听得昏昏欲睡,哈欠连连,只盼望着那位喋喋不休发言的人,能够赶紧念完他冗长无边的稿子,换上另外的人。尽管,另外一个,也未必有趣,但,至少新鲜,可以不必因为总是盯着一张激动变形的脸,而让眼球产生审美疲劳,不是么?
原以为台上的人士,会比我们耐心得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一个领域的人,当然应该更有兴趣听取彼此的发言才是。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台上的人,反而比我们这些听众,更迫不及待地边瞥着手表,边对发言者飞着白眼。也有人用轻微的咳嗽,频频提醒发言的人,时间快要被他一个人给消耗尽了。更有人烦躁不安地哗哗翻着手里的稿子,一副再轮不到自己就起身走人的烦乱姿态。
终于有一位资深人士出来“主持公道”,提醒主持人说,此后每人发言不得超过15分钟,时间到了,不管有没有说完,一律打断。剩余的发言者,皆长舒了口气,以为终于能够很快地轮到自己畅所欲言。接下来每一个嘉宾说到15分钟的时候,大家都会齐刷刷地望向主持人,主持人在这种非一般的气场里,不得不将说得满面红光的人无情地打断。而几乎每一个被打断的人,都会无一例外地来一句:再说一分钟就完。于是大家耐下心来,等待着这一分钟的结束,但等到最后,才发现,上了当,发言的人,照例会列举出一二三来,滔滔不绝地说下去。直到主持人在“民愤”中,不得不强行将他打断。
资深人士最后一个做总结发言,大家皆相信这位制定规则的专家,会给所有发言的人,做最好的榜样,如此,这场有些拖沓枯燥的会议,方会因了这恰到好处的结束致辞,而给大家留下美好的印象。但不幸的是,这位发起言来眉飞色舞、唾液横飞的专家,一开口,便如开了闸的洪水,再也收不住。不管下面的听众怎样交头接耳、坐立不安,台上的同行如何眉头紧锁、白眼示之,他都始终视若无睹。最终,在他说到35分钟的时候,主持人用很巧妙的言辞,将他打断,并“及时”地将话筒收了过去,这才避免了一场漫无边际的个人演说。
又想起在北京S大“博士楼”寄居时的一件趣事。某博女在阳光很好的中午洗了大堆衣服,晾到阳台上去,不想楼下的某博男正在晒被,等到博男发现的时候,被子几乎成了落汤鸡。于是一场口角之争拉开帷幕。博男怒斥博女四只眼还瞅不见东西,一点基本的素质都没有;博女则讨伐博男口吐脏话,白白念到博士,最基本的绅士风度也没有。最后恶战升级,博男扬言要将博女不管用的眼镜砸了,博女则端来一盆脏水,威胁博男说他敢上来,她就将洗脚水全泼到他的被子上去。
终于有“好事者”出来相劝,说二位都该好好闭门思过,在将难听的话泼给对方的时候,也要好好想想自己恰恰也是如此。难道博女不是一肚子学识,却忘了与人为善的道理?而那博男,在指责博女没有女人味的时候,自己不也恰恰忘了绅士的宽容礼让了吗?况且,二位都是博士,谁都不比谁更有优越感。
本是相劝的一席话,不想却让博男博女同仇敌忾般地转移了方向,一起将矛头对准了这位好事者。一时间,好事者成了众矢之的,几乎被两个人的唾液湮没掉。而我这热爱八卦的小女子,却站在阳台上,如欣赏了一场好戏般,乐到花枝乱颤。
很多时候,我们教导别人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却常常一转身,成了“严于律人,宽以待己”。我们总是如此健忘地,就将自己排除在大众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