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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夺宝战 (1)

白达接到报警,只跟桃汛说了一句话:

“解救陶校长没问题,但你要回来,总不能要我来养大你女儿吧?”

白达的警车一路怒吼冲进武陵村,却去不了村西口的烤烟房,路上的自行车太多了,至少有几百辆,每一辆都崭新锃亮。警车陷入自行车阵中,好比猛虎陷入狼群,狂怒暴跳又无从下嘴。原以为遇到了自行车比赛,一看包装纸来不及拆除,而且辆辆瘪气,都不骑,扶着走,白达恍然大悟:一定是哪一家自行车专卖店被会友哄抢了。

警车赶到烤烟房,陶火旺他们早就不知去向,幸好稻草堆中苟延残喘的陶传清还活着。两个巡警将奄奄一息的陶传清抬上警车,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从角落另一堆稻草中蹿出一个人来,他们以为是埋伏的陶火旺负隅顽抗,吓了一跳,丢下陶传清掏出手抢。那人一捋头顶的稻草,以穷苦贫农迎接解放军的兴奋劲说:

“是我呀,我是方礼金,我也是被绑架来的。”

白达纳闷了,“你被绑架?被绑架怎么满脸酒气?我看你就像绑匪。”

回到水南尾的家,方礼金脑袋嗡的一声就蒙了,像一只老狼回到被人掏过、被水灌过、被烟熏过的狼窝,除了咬紧冷冷的牙、报以两声长啸,还能干什么呢?大门没了,天花板塌了,水泥地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窟窿,埋有金银首饰的那棵铁树被连根拔起。看来,光对付一个陶火旺是不够的,愤怒的会友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藏匿的钱财。

阳台上,被撕碎的会单随风飘动;客厅里,随脚就可以带起一堆名烟名酒、山珍海味的包装盒。进来书房,方礼金大惊失色,不是因为连书籍也被洗劫一空,而是因为遮书的塑料布上躺着一个人,这个人虽然面黄肌瘦、头发乱成一蓬草,方礼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不是躲到连城娘家的老伴吗?

老太婆昏迷不醒,四肢抽风,方礼金又是扑冷水,又是掐人中。苏醒后的老太婆失声恸哭,“老天爷呀,让我去死吧,实在受不了啦。”

原来,扫荡完方家后,得不偿失的会友疯狂地寻找方礼金夫妇,当他们得知方礼金已被陶火旺绑架,注意力马上转到老太婆身上。一个老女人能躲藏到哪里呢?他们想到了她连城的娘家。娘家人不忍会友的骚扰,夤夜将她送回水南尾。心灰意冷的老太婆在一片狼籍的家中只找到一包地瓜干和两瓶石门湖白酒,以及一块塑料布,饥寒交迫的孤独女人就着地瓜干把两瓶石门湖喝了。仰面一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老太婆抽抽泣泣地问方礼金,“我们真的两手空空了吗?”

“什么话,不行了投奔儿子去。”方礼金安慰老伴,“再说我们还有退休工资,还有房子。只要有窝,窝里的东西就会慢慢满起来。”

方礼金憧憬未来,未来却被突如其来的喧闹拦腰掐断了。几个会友肩负手提蛇皮袋行李,拖儿带女、吵吵嚷嚷夺门而入,为首的正是师专退休教师肥婆。方家家徒四壁的凄惨景象让肥婆一颗满怀希望的心凉到了脚后跟,目睹塑料布上孤苦无助的一对白发老人,肥婆有些进退两难。肥婆身后的阿强洞悉了她的犹豫,奋起堵死了肥婆的退路,他指着身边的十几个男女老少说:

“我们也是逼上梁山,家里住满了哭哭啼啼的债主。桥下浸死人,桥上照过人。几家一商量,没法子,只得搬到我们的会首家来了。”

方礼金被阿强的话击倒了,希望得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给我们老两口留一间容身吧?”

“快滚,少罗嗦。”阿强说,“我们总共五户人家,你认为这几间房子够分配吗?”

方礼金的老伴摸索着坐起来,“你们是不是太绝情了?”

阿强可不吃这一套,“什么绝情不绝情的,我冷水坑的水电站都被会友霸占了,何况你这几间破房子。”

桃汛本来可以逃过一劫的,但桃汛毕竟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传统女人,父亲被绑架殴打,女儿寄人篱下,丈夫正在拘禁,自己又怎么能在别墅里睡得安稳?怎么能咽得下山珍海味?罗宁是极力反对她回桃源的:

“你这是自投罗网懂吗?桃源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现在要多乱有多乱,你回去不被乱棒打死也要被唾沫淹死,别忘了,你可是大会首。”

桃汛说不出话来,坐在红木太师椅上以泪洗面。劫波的肚皮更明显了,她喂完孔雀进来客厅,对大姐的悲戚不屑一顾,叉腰挺肚教训桃汛。

“桃源有什么好迷恋的,穷山恶水刁民泼妇。一个臭鞋匠又不是白马王子,滚他的臭蛋。芽芽嘛,大姐,要不改嫁得了,芽芽转到厦门来读书。”

“爸爸呢?说句良心话,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家把他打死。”

“老爸那人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还会在阴沟里翻船?”劫波满不在乎地说,“再说了,你已经向白达报了案,他们警察还能见死不救?”

桃汛哇的一声哭开了,冲上楼拎起旅行袋就走,头也不回跑出别墅。

“不要跑,我送你。”

罗宁的卡迪拉克滑下斜坡,桃汛早就跑出大门,拨开保安的阻拦,坐上一辆的士。

桃汛真的太麻痹了,对形势的严峻、对会友的愤怒都估计不足。桃汛刚在桃源露脸,手上的旅行袋就不翼而飞了,来不及喊叫,身上的金首饰又被会友夺去,紧接着,衣服也被啼哭哀号的会友扯破了。昔日名噪一时的水果西施,在人声鼎沸的桃源车站成了羽毛散乱的落汤鸡。

几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冲进车站,将桃汛拖出来,塞进一辆的士,直奔汪家。陶火旺等候在汪家空荡荡的大厅,见桃汛被推进来,摇晃头顶的红色尖刀说:

“等你等得好辛苦啊水果西施,知道你会回家,我就睡在这,还派人猫在车站成天守着。母狗还恋窝哩,何况女人,对吧?”

桃汛甩开抓她胳膊的男人,性命难保也不忘整一整撕碎的外套,“总要让我跟女儿见上一面吧?”桃汛拢一拢凌乱的头发,“还有我爸,他在哪里?”

“我不贪心,就要一百万,一百万摆出来,你就三代同堂了。”陶火旺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将皮带抽出来,对折握在手上。

这个充满暴力暗示的动作把桃汛的义正辞严压成求饶,“说句良心话,我拿不出那么多钱,家被会友抄了,现金被政府没收了,买的别墅一时半宿也变不了现呀。”

“不给脸?不给脸就别怪我不要脸喽。”

陶火旺转身走了,两个帮手却扑上来,抖开麻绳按住桃汛绑了个结实。桃汛又咬又叫,他们捡起墙角擦鞋用的抹布塞进她的嘴;桃汛又踹又踢,他们推来收购水蜜桃用的榜秤,将她固定在秤托上。这时,陶火旺走出来,皮带“啪”的一声空抽,居高临下对秤托上的桃汛说:

“如果你愿意交钱,就点点头,还来得及。”

可是桃汛不点头,反而挣扎,把带轮子的榜秤甩得滑来滑去。陶火旺一声长叹,脸色暗下来,帮手接过皮带,一下一下往桃汛身上猛抽。桃汛像锅里的炒肉,每抽一下僵硬一次,直到身体完成绷直,横躺在秤托上。

“别以为我们是绑架敲诈赎金,我们不过是帮会友讨债。一百万不是给我的知道吗,我们只拿一半辛苦钱,另一半还你的会款。人家手头有你们家鞋匠几百万已付未收的会单,要这五十万不过分。”

陶火旺是蹲下来说这番话的,看桃汛有话要说的样子,他拔掉她嘴里的抹布。桃汛说:

“在王三养的粪寮边。”

这句话通过陶火旺的手机传出去,几十个会友扛着钢钎锄头,长跑比赛一样赶到那里。他们掘地三尺,王三养的粪寮都挖透屎了,也只翻出一堆石头和烂泥。

信息反馈回来,陶火旺再打,桃汛又说藏在李九狗的猪栏角。于是,会友又一阵狂风暴雨,把李九狗的猪栏夷为平地。吃尽苦头一无所获的会友发疯了,他们不再依靠陶火旺,挥舞着钢钎锄头拥进汪家,解开遍体鳞伤的桃汛,架着走。

夜幕降临了,迷乱的桃源没有人会在意一伙吵吵嚷嚷的人群要干什么。桃汛心力交瘁,想喊喉咙干了,想逃身体软了,她象征性地扭转几下,只有挣扎的意愿,并没有挣扎的效果。浩浩荡荡的队伍穿过九曲桥,来到陶氏祖祠背后的桃树林,男人们不由分说就动手脱桃汛的衣服,他们诅咒、唾骂、开怀大笑,难以抑制的欢快呐喊彻底掩盖了桃汛的辩解。桃汛听一个男人吸溜着口水说:

“拿不到钱,摸一摸水果西施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