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七年之痒,家庭大敌。
已婚妇女,防不胜防。
正如世上所有的始于轰轰烈烈归于平淡如水的婚姻一样,小辉煌和程小兽的婚姻终于也走到了第七个年头。
正所谓的七年之痒,就在眼前了。
她把酸涩的眼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她拉开客厅的落地窗帘,此时正近中午时分。金灿灿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庭院中的绿地越发地翠嫩欲滴。庭院角落里,开着粉白粉红的小花在花丛里晃悠悠地点着脑袋。
是时间准备午餐了呢。她捋起袖子开始准备餐点。
午餐呢是要吃好的,所以不但要有足够的蛋白质还得补充足够的热量。记得今天的食谱应该是虾肉丸子和芹菜马蹄猪肉馅儿的饺子吧,再拌个青菜,弄个汤就行了。
打开了冰箱,她将昨晚绞打好的虾肉泥拿了出来。刚要开始准备,电话就响了起来。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有些低哑,也带着丝冷淡,“晚上我不回家吃饭了。”
还不待及她说什么,电话便放下了。
今天,已经是他连续第十九天不回来吃饭了。她放下电话,没有恼怒也没有沮丧。从上个月看到他和年轻的女秘书勾着手从这个城市最顶级的酒店出来时,她对他已经完全不抱有希望了。
如果说当个沷妇能留住他采花猎艳的脚步,那她还不屑。如果说冷淡转身离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她也办不到这种洒脱。因为她还有和他的孩子,他们的儿子。那个男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那是他的命。而儿子,是属于她的。外面的女人,仅仅能提供给他寻欢作乐如偷情般的刺激。而她,才真正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户籍上,他的妻。
所以她仅仅是耸耸肩,转身继续打她的虾肉泥。因为再有半小时,儿子就会踩着咯咯笑着跑进来,呼呼喝喝地叫着肚子饿了。然后会自己扑去洗脸洗手,弄得洗手台一片水迹,再和只小野猴子一样嚎着扒着她嚷着讨东西吃。
她用蒸好的虾肉丸子做了汤,再捞好了饺子,又炒了青菜。可当时钟的指针滑过了十二点,门口依然安静着,没有如往常一般地喧闹。她有些奇怪,正常来说,十一点四十分左右,儿子就该回来了啊。儿子就读的幼儿园离这里并不远,并且幼儿园也有配专车接送的。难道是塞车?
她正在忐忑着,电话铃声尖锐地鸣叫起来。
不安的气氛被这破空而来的锐响划开来,她的心猛地一悸,心脏怦怦做响,一股极大的不安涌上心头。她宛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伸向电话的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短促又凄厉。她甚至都听不清对方说些什么,只是双目空洞地看着前方,毫无焦距。她感觉很冷,冷得像在冰窟一般。可喉咙却干涩得发疼,火燎过似的。话筒从她软弱无力的手上滑下,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她哆嗦地抱紧自己,似全身支撑不了一般缓缓跪倒在地上,身体微微地抽搐着。
少顷,她发出一声如濒死的困兽一般的号叫——
“我靠之!这女人真是有病啊有病啊,”辉煌喷着满嘴的薯片渣子,手肘顶顶身边的人,“你说说,儿子出车祸了她还有空趴在地上号号,不是第一时间就要冲去医院吗?真是瞎拍!”
一边的男人眯眯眼看看电视屏,听着那犹如杀猪一样的厉号,懒懒地打了个呵欠。双手抱上身边人的手臂,脸贴在她的肩膀上磨蹭几下,“辉煌,很晚了,睡吧。”他的声音睡意十足,可仍强撑着精神,“你都说瞎拍的还看它干嘛,早点睡嘛。明天你还要上班呢。”
“不行,我一定要看到这傻球滚去医院看到她老公陪贱三产检出来的那段,看预告就知道它狗血了,一定要看。”辉煌拍拍手上的薯片屑,用油乎乎的爪子捏捏身边人的脸蛋,“你先去睡吧。”
他理也不理她,像是赌气似地抱着她不松手,“不要,我等你。”
“明天你不是要开会么?去睡啦去睡啦。”她拉他,“我看完这段也去睡了。”
“那我等你,”他固执地团在沙发上,半闭着眼。“反正就剩一段了。”
“……你这样,我很难办耶。要是看了预告我还想看下一集怎么办?”辉煌推推他,“你一个人睡不行哇?非要我陪着睡。”
“我不管,反正要睡一起睡。”
“……你是不是,害怕了。”
“……没有。”
“老实说,你是害怕了吧害怕了吧。”辉煌奸笑,“昨天看的恶鬼凶灵大探索让你怕到现在。啧啧啧……”
“才没有。”
“你不要否认了,昨晚睡觉的时候我还听你说梦话了。”辉煌掐掐他的脸,“想不到你一把年纪了,还怕看鬼片。比咱们儿子还差劲!”
他瞪她,可又反驳无能,只能扁起嘴,一脸怨念。
辉煌看他这付样子乐在在心里打着滚,幸好他是娃娃脸,将近而立之年了与之前的样子还是没有什么改变。要不然一个快三十的男人撅起嘴,生着闷气的模样真是要多囧有多囧。
现在他穿着睡衣缩手缩脚地团在沙发上,一手卷着她的手臂,一手还拖着一只抱枕一角。手指在上面揉啊揉啊的,老夫老妻了,他的肢体语言她解读得很透。
他,这是在心虚。
就像昨晚看恐怖片时,他去倒了十六次的水,拿了十一次的零食。走路都带飘的,连儿子都看出来了。于是那坏小子临睡觉前故意躲在洗手间不开灯,差点没把他老子吓出好歹来。今天要不是他郊游累了早早睡了,八成又要整出什么事来糗他老子。
这么想着,她扑得笑出声来。此时电视剧里那女人还跪在地上嚎啕着:我怎么命这么苦啊啊啊啊!
能不命苦吗?自己不争气,脑袋被门夹了。辉煌撇撇嘴,抬手关了电视。然后,她去拖自己那口子,“睡觉了睡觉了。”小兽迷迷糊糊地睁眼,“看完了么?”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自动地站起来,抱着她勾勾搭搭地往卧室走。
辉煌洗漱完后,躺在床上的小兽早就睡熟了,还发出小小的鼾声。此时已过午夜时分,她却睡意全无,刚才看的狗血裹脚布连续剧带来的后续思考还占据着她的脑子。
老实说,要不是看那片子的名字叫婚后七年,她才懒得去看呢。算算,她和他结婚也有七年了哟。再过几天,便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了。而她呢,不久前也过了三十二岁的生日。
咳,记得当年她是带球跑。领了结婚证就算了事了,回头想想有点小委屈。一个女人最大的梦想是什么?就是在能看见大海的一处茵茵绿草地上,穿着美丽的婚纱和心爱的男人挽着手,接受着亲朋好友的祝福。可她呢?一时失察就带球跑,没婚纱没仪式没酒席没祝福地把自己嫁了。
TAT……真委屈,委屈死她了。
生了孩子后,她就得照顾儿子。他要赚钱养家,小俩口胼手胝足地拼凑着自己的小窝。孩子大了些,她又开始上班。而他的工作也步入正轨,并且开始火箭速度地提升。到了现在,他已经算是高级管理层的核心成员。而她,还是窝在原来的公司里当个小职员。
虽然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天天回来和她腻歪,腻歪到她牙疼。可每次他晚上有应酬晚归时,闻到他混了酒味还有香水味的衣服时,她心里还是很不痛快。
她知道自己有点疑心重了。可她没办法为自己的不安找借口,就像上次看一个访谈节目里,女嘉宾说的男人呐,千万表找同龄的。因为到他四十岁时,同样四十岁的妻子看起来会比他老上五六岁。
当时她就噎住了。如果说,找同龄人结婚是这种下场,那,找年纪小的男人结婚的,那岂不成了茶几?
她趴在床上,凑近熟睡的小兽。床头昏黄的灯光照映在他的脸上,她看得真切,他脸上的皮肤还是很光滑,眼睫毛还是长得能架住火柴棍子,鼻子还是很挺,嘴巴还是红润俏色地诱人。不要说是是她弟弟了,说他是她大侄子都有人信啊。
==,可恶,可恶的娃娃脸!她举手就要掐,可看他睡得香甜,嘴角边还带着笑。再一想刚才他硬撑着陪自己看狗血剧的样子,她心又软了。像是感觉到什么似的,小兽翻了个身,手这么圈过来,牢牢地环住她。他热热的呼吸贴在她颊边,暖哄哄的。
咳,这鬼东西,太能撒娇了。辉煌扭了扭身子,在他怀里窝到一个极舒服的姿势,甜甜地睡去。
“老妈,起床了起床了!”
她翻了个身子,抖不去懒觉虫,便翻起被子盖上头,“臭小子,出去。”
精力旺盛的孩子声音喳喳的像早起的小麻雀,“老妈懒觉王,老妈大懒虫。哦哦。”这下不仅是叫叫,还在被子上拍来打去的制造动静。
“嗷,程煌庙,你欠揍啊!”辉煌恼火地翻身起来,伸手抓坏小子,岂料那孩子灵活地一扭身子,闪到门边。酷似他父亲的脸蛋皱起,扮了个大大的鬼脸,“老妈,你迟到了迟到啊哈哈哈!”
她随手抓起一只抱枕扔去,坏小子闪得快,溜烟就没影儿了。她耙耙头发,眼睛瞄到床头的闹钟,当下发出一声尖叫,“八点五十了?程海吟——————你居然到点不叫我起床!嚎呜——————”
在衣帽间里扑腾了一分钟,她披头散发地冲下楼,正好看见围围裙的男人一手锅铲子,另一手正伸出食指戳到小坏蛋的脑袋上,“蛋黄也要吃掉,还有牛奶喝干净!”
顿时消下点火气,可声音还是硬梆梆的,“你干嘛不叫我起床啊,真是的,迟到了我。”
“我打电话替你请了假的,今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嘛。”他将她按在餐桌边,解开围裙坐了下来。“今天我也休了假的。”
“无缘无故的休什么假啊。”她嘟哝着,“你和我公司的人怎么说的?”
“爸爸说你有了小妹妹要带你去检查。”小坏蛋大声嚷嚷着,激得他妈一个惊诧当下一口果汁便喷出。
“程海吟!”她突地站了起来,指向他的指尖不住地颤抖着,“你,你造谣!你你,你狼子野心!”
程小兽双手一摊,“这臭小子满嘴跑火车的,他说话你也信?”他一脸无辜样转向儿子时变成凶狠,“程煌庙,过来!”
小坏蛋丝毫不理会凶相毕露的父亲,撒开腿儿满客厅地跑着绕圈子,“嗷嗷,我有妹妹了,我要小妹妹。哦哦,老爸投币成功了成功了!”
==,投币?!
“投币是什么?”她狐疑的眼扫过丈夫,“什么叫投币成功了?”这话,怎么听怎么暧昧。见程小兽一脸心虚地别过头,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拎住扑腾的儿子,毫不留情给他屁股上来两下,“你说投币成功了是什么意思?”
小小兽很是识相,三下两下就招供了——或是,出卖了他老子。可出卖归出卖吧,这小子呢也挑最恶毒的方法出卖。
他端着一张和他老爹九成相似的脸,摆出非常天真无邪的模样,用一付无知又饱含着对父亲满满崇拜的口吻说,“爸爸说了,生孩子就是和投币买东西一样,爸爸投进去钱,妹妹就从妈妈肚子里滚出来。嗷嗷~”
毛?
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在儿子面前把她比成自动贩售机?她一抬脚就蹬了张椅子过去,他闪了一下,满脸的笑。手上夹着儿子,捂着他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嘴正往门边靠。
“不准跑路!”她瞪他,口气冷冷的。
他还是一脸的笑咪咪,“我先送他上学。”
也是哦,这小子已经迟到了。见儿子被他捂着嘴,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鬼灵精怪得不得了。她缓了缓气,摆手,“去去去。”这对大小冤家,个个都能气得她胃疼。
男人挟着儿子出门了,她吃完了早餐收拾了下餐桌。无意中撇见一张粉色的单据。是一张花店的收据,金额还不小。奇怪,这男人最近没有买花回来啊。她又看看落地窗外的小庭院,庭院角落里的花朵正开得鲜艳。
没事他买什么花呢?八成又要和她玩浪漫了,真浪费!都老夫老妻了,还买花玩浪漫。
==
不过,身为一个已婚妇女,特别是当妈的、年过三十的已婚妇女。冷不防收到丈夫送的花,却还是一件让她嘴上叨叨,心里却爽翻的事。
但,看到收据上的时间她却皱起了眉,这张单据的时间是一周前。可这期间她并没有收到一朵花啊,她狐疑地再次确认了下时间,确认了下金额。上面写的是自提,而不是送货。
自提,自提到哪儿去了呢?
难道是公司用的?可上面的收货方却不是他的公司名称。如果是出于社交上礼貌送人的,那他也不必自提。她很了解他,对于商务上的应酬家伙和人际往来,他从来是淡淡的,绝不刻意逢迎。
难道……莫不是送给别的女人?
他亲自送的!?
她心里的疑团就像是打着滚的雪球一样,越滚便越大。正当她想按花店上的电话拔过去查询时,门口传来声响。做贼心虚的她赶紧把单据放回原来不起眼的角落,乒乒乓乓地把餐具塞到消毒柜里。
“辉煌,放着我来。”他的声音从玄关处传来。
她慌乱地转身上楼,“我,我再去补个觉。” 凌乱的脚步代表着她满满地烦恼。
可恶,难道她也要碰上一次七年之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