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婚迷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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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明天是一道诱惑的光 (1)

花田镇的除夕。

雷小柱和林小容穿戴一新,在花田小学举办了朴素又热闹的婚礼。

方沐优和康乔应邀前来,同行的还有张艺宝和小九。远离开喧嚣的湾城,在这个宁和的小镇上过新年,别有一番风味。

花田小学挤满了前来祝贺的学生,他们红扑扑的脸上写着欣喜——这几个来自大城市的客人给他们带来了崭新的电脑。

已是为人师表,雷小柱倒有了几分书生气。这套不太合身的新郎礼服据说是从镇上最好的照相馆借的,裤腿有点短,露出了红袜子,却也透着喜气。新娘林小容秀丽里带了腼腆,红色婚纱外面穿了红色的羽绒服,别具一格。

张艺宝得到了一个主婚人的机会,忙着四处发烟、发喜糖。小九跟在他屁股后面,手里扛着一大袋子的烟和糖。

酒宴在正午时分举行,是为了不影响宾客们晚上回家吃团圆饭。冬日的阳光出来得晚,快开席时,天还有些阴冷。几串鞭炮放过,太阳像是被吓出来了,酒席吃到一半,操场上便洒满了阳光,每个人心里都暖洋洋的。

身为主婚人的张艺宝原本想说几句的,可是被小九拉住了:“别说了,你看,大家都忙着吃喝,谁要听你讲什么大道理。”

“小九,你这就不对了,我可是主婚人。”

“行了,婚礼上最大是新郎新娘,可不是主婚人。”

“听上去,你这话酸溜溜的。怎么,也想嫁人了吗?”

小九往他嘴里塞了块红烧肉:“金猪年说来就来了,多吃点猪肉,运气会好点。”

他满嘴都是油,好不容易才把肉咽下:“别的无所谓,来点桃花运就行了。”

方沐优无不羡慕地看着新娘子,对康乔说:“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抢捧花的环节。”

“抢捧花?我记得在小夕和之双的婚礼上,新娘捧花好象扔到了我手上。”

“不过呢,当时你把花给了我。后来,我在自己家楼下不小心弄散了那束花,接着遇到了当保安的雷小柱。没想到,现在我居然能参加他的婚礼。那捧花倒真的灵验,不过是灵验到了雷小柱身上。”

“你这就说错了,我看,接触到那捧花的人都挺幸福的。你、我、雷小柱,不都是大团圆结局吗?”

“结局?至少,我和你的结局都还是未知数呢。你看到没,小九和张艺宝似乎都比我们有戏。”

康乔嬉皮笑脸地捏住方沐优的手:“怎么,想让我向你求婚了吗?”

她未作回答,给自己斟满了酒。他拿过她的杯子,一仰而净,她满不在乎地举起了酒瓶,对着嘴巴往里倒。酒洒出来,泼到她衣服上,流进她的脖子里。他本想去抢她的酒瓶,但不想扫了她的兴。

不过他看出来了,她有些抑郁。

雷小柱和林小容的洞房就设在学校的教师宿舍里。因为过新年,小镇的几家宾馆都歇业了,雷小柱便问同事借了套宿舍,让康乔等人暂且住下。

闹完洞房,张艺宝叫嚷着要夜游花田镇,拉了小九一道去。方沐优大醉了,康乔背着她回到雷小柱给安排的住处。

不在湾城过新年,这对康乔来说,还是头一回。

康父康母本打算邀请方母一道在康家过新年的,被方母婉拒了。方母一个人留在方沐优的单身公寓里,似乎她故意要冷冷清清过这个年。

酊酩大醉的方沐优趴在康乔背上,唱着一首不成曲调的歌。康乔背着她,走在教师宿舍的木楼梯上,气喘吁吁。楼梯里有盏很昏暗的灯,灯泡上蒙满了灰尘,透露出微弱的黄色光芒。半路上他停下来,将她放下,按住她,强迫她坐到楼梯上,自己点了根烟来抽。他们坐在狭小的楼梯上,方沐优看起来安静了些,但她莫名其妙地开始掉眼泪。

她喃喃自语着:“我很怕过年。”

康乔摸着她的头发:“一喝酒就这样,你啊,下次再也不给你喝酒了。”

“小时候过年,别的小孩子都能收到爸爸的红包,我从来没收到过。打从我记事起,我似乎就没见过爸爸。家里也没有他的照片,妈妈很少跟我提他。我跟妈妈姓方,她连我爸爸姓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她很坚持,这坚持让我学会了坚强。尽管如此,但每到过年过节时,我就特别渴望知道爸爸的一切。”方沐优趴在康乔怀里,一只手抓着他的衣领,抓得紧紧的,生怕他跑掉。

“红包呢,我这里有一个。”康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拿着吧,是我妈给你的。”

方沐优接过红包:“可是,我特别想收到爸爸的红包。有时候我想,他是不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然怎么可能不回来看我呢?”

“或者,他一直在你身边关注着你。其实,你应该和你妈妈好好谈谈。你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不是吗?”

方沐优咳嗽了几声,大概是酒后吃了冷风,感冒了。康乔扶起她:“不如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赶回湾城呢。”

她将他推开:“我看不清楚自己的明天,常常看不清楚。”

“明天……明天咱们回家。”

“你知道我所说的明天……我是说,婚姻大概是没有胜算的一次赌博。我其实有些担忧,最起码,我没有能力将你捆绑在我身边一辈子。总有天,你要走的,你要伤害到我的。我怕极了,可是我们走到这一步,我怕是不能再回头了。你妈妈这个红包,我一旦收下,便应允了当你们家的媳妇,是不是?”

康乔摇头:“如果你非把婚姻比作赌博,那么这赌博,我何尝有胜算呢?你又何必捆绑我,沐优,爱不是捆绑。爱是一种默契,一种投契,一种约契。我想说,爱情是靠自觉来维护的。这红包,你想收就收,不想收便放下,总之,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始终都是一只飞蛾。”

“但我不是火。你这个比喻是错误的,沐优,你不能这样比喻。”

“那你说我们是什么?”

“不如来做一对鸳鸯——止则相耦,飞则成双。”

方沐优叹息:“鸳鸯是很美好,它们一夫一妻、相亲相爱、白头偕老。张艺宝说过,鸳鸯一旦结为配偶,便陪伴终生,即使一方不幸死亡,另一方也不再寻觅新的配偶,而是孤独凄凉地度过余生。”

“不,其实这只是人们看见鸳鸯在清波明湖之中的亲昵举动,通过联想产生的美好愿望,是人们将自己的幸福理想赋予了美丽的鸳鸯。事实上,鸳鸯在生活中并非总是成对生活的,配偶更非终生不变,在鸳鸯的群体中,雌鸟也往往多于雄鸟。现在我们是彼此的鸳鸯,在有限的日子里,互相珍爱。要是有一天,我们谁离开了谁,并不见得就活不下去。傻瓜,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谁离开谁,谁也活不下去的事情。我们在一起的原因是,拥有了彼此,会过得更幸福。”康乔揽住方沐优,“现实就是这样,有些时候,鸳鸯还得面很多诱惑。罗素说过,人之所以有道德,是因为受的诱惑太少。他说得倒未必全对,至少,我们可以用责任感来抵抗诱惑。”

方沐优酒醒了大半,一只手搭在楼梯扶手上,笑得有些诡异:“那你说,我爸爸和我妈妈为什么要离婚呢?是谁受了诱惑呢?我敢肯定是我爸爸被某样东西或者某个女人所诱惑了。所以,男人一般总是容易被诱惑。”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替你找到你爸爸,好问问他是什么诱惑了他。”

“你要是真找到了他,我二话不说就和你上民政局去。”

“上民政局做什么?”

“少来!还能干嘛?去领结婚证呗!”

他们回房间后不久,小九就背着张艺宝走了进来:“快点快点,我背不动了……他扭伤了腿……”

“你就这么一路背着他?”康乔吃惊地看着他们。

“不然我找谁帮忙呢?”

方沐优看着小九:“你是故意要背了他回来的吧,我就不相信找个人帮忙还有找不到的。要是真的找不到,你可以打电话给我们。”

张艺宝看着小九,她的脸被冻的通红,但眼睛里写满了温柔。他抓住她的手:“小九,扶一下我,我要进屋休息去了,不和他们理论。我们回房……”

“我们?”

“当然是我们,就两个房间,他们一个,我们一个。这原本就是个陷阱,小九,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沐优姐姐是良苦用心,要成全我们呢。”

进屋后,张艺宝吩咐小九:“给我打个地铺,你睡床……”

“这怎么可以?”

“那我和睡一起,似乎也不客气……虽然我不反对和你恋爱一场,但今天我腿扭伤了,什么都做不了……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做个君子。”

小九微笑着亲了张艺宝一口:“你是君子,但我不是。”

湾城。

万家灯火掩映着这个都市的繁华与喧闹,华彩的新年景象让人沉醉。

沉醉过后,便是一种言说不出的伤痛。

方母做了很多菜,她开了一瓶香槟,独自坐在饭桌面前。

有些人是等不到的,即便等到了,又能如何?

她清楚地明白这些,不抱希望,也就不会失望。

这次,这个人倒没有令她失望,未过12点,他敲开了她的门。

微微发胖的身材让他显得儒雅了些,当年的桀骜不驯被另外一种气质所代替,那气质是历尽沧桑还是过尽千帆之后的沉稳不惊呢?

“淑灵,辛苦你了,做了那么多菜。”这是相隔了20多年的再次重逢,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辛苦。”她微笑着邀请他入座,“今天肯和你见一面,主要还是沐优的事情。”

“沐优要结婚了,是吗?”

她捋着额前的刘海:“所以,在她婚礼那天,我希望你能出现。”

“以什么身份?黄导还是她的父亲?”

“黄导?呵呵,你为这个导演的身份已经失去了太多,怎么,这导演当得还不过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