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这些状况,在逐步了解情况之后,他已经有了对策。让他深感诧异的,却是另外一件同样不可小视的事情。
第一次发现集团旗下的一家投资公司的股权问题,是在叶仲锷就任集团董事长一职后半个月。
彼时他刚刚上任,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暗暗调查情况。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第一是他们做得很高明,第二是安业集团内部的股权问题相当复杂,甚至前任董事长都不能完全拧清,到最后甚至连亏损原因都查不出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叶仲锷只做不察。日子久了,集团公投资司老总,也是集团副总张越明也渐渐放松了警惕——不论怎么想,这个年轻的董事长也可能那么快就发现金融上的问题——于是他变本加厉,和李凡的物资贸易公司更加紧密地勾结,什么利润高就走私什么,而且打着安业集团的旗号,不会惹人生疑。
任何一家公司,总是会有蛀虫存在。如果说有人利用职务中饱私囊,没什么好稀奇的,但问题是走私数额大到这个地步,就很让叶仲锷震惊了。对很多人而言,行为是由利益决定的,甚至只有利益决定。
但叶仲锷却无暇分心管张越明和李凡的走私,而且暂时也管不动。张越明和李凡两个人有着相当程度的后台,一时很难扳倒。他们的事情虽然严重,但跟安业集团本身交错的矛盾和问题关联不大。上任前叶青茂跟他说过一番话,攻人以谋,用兵斗智。必要的时候手段要用,但更重要的,是把你现在手上的工作做好。
的确不错。他的当务之急是让安业集团走上正路,扭亏为盈,而不是一上任,又在没有明显证据的情况下让精明能干,在集团内部颇有声望,某种程度上还能助他一臂之力的张越明下台。叶仲锷暂时把这件事情放下,不动声色地继续看着,收集证据,等待时机。
这一等就是两年,直到安全部门和军方的代表前来造访。国家机器能够强大到什么地步,他此时才算真正见识了。
这个时候,张越明和李凡也从别的渠道得知自己的事情可能败露,开始了有条不紊的应对之策,开始准备文件,打算把责任转嫁到他身上。
李凡和财务科长庄华开会时谈起如何应对此事,被在门口打扫的许惠淑听到。叶仲锷相当感激她的义举,说自己有数,让她放心。可是没有想到,许惠淑居然把那份文件偷带了出来。
这番举动给一辈子都没做过坏事的许惠淑带来了杀身之祸。叶仲锷深深内疚。他告诉过她不要再来给自己通风报信,可是她不听。许惠淑这种人,古拙但是质朴,坚定地认为自己应该报恩,而且估计不到事情的危险性。其实叶仲锷也没估计到她会铤而走险去偷文件,他认识李凡,表面上和和气气,暗地里互相提防。可还是不曾想到李凡毫无人性。
据凶手赵武交代说,他和他的跟班金顺起初是去威胁她交出文件,可没想到她不肯交出来,一动怒,就动了手。为了让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金顺练胆,强迫他肢解死者。
许惠淑出事后第二天,庄华知道了她的离奇死亡,随后又猜出她的死因跟自己和李凡难逃关系。庄华和许惠淑之间不光认识,而且关系匪浅。庄华看似冷心冷面,实则对许惠淑很有好感,不是男女间的好感,他觉得她心地善良。这样的人却被李凡买凶杀害,庄华感情上无法接受,良心备受折磨。这样煎熬了一段时间,他终于下定决心去公安局检举揭发,随后以同样的方式惨遭毒手。
这样的猖狂出乎人的意料,纪委顶住了上面的压力,开始彻查此事。那份文件上大多数内容属实,叶仲锷也不得不接受审查。他不论多么谨慎,可毕竟百密一疏,在一些作为走私证据的文件上,的确有他的签名。
可是,他这几年的等待和这几个月的谋划也不会白费。
不出手则以,一出手,就不会给对方任何反扑的机会。
绝大多数事,都在他的计划和盘算之内,毫不意外,除了之璐被人栽赃诬陷一事,真的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无比震惊,随即打电话给王局长,请他不要为难她,努力查清案子。王局长自然是满口答应,可他还是不放心,了解到案子的负责人是鲁建中,他又找到他。
鲁建中表情冷淡而坚毅,说:“叶先生,你身份特殊,请不要过多参与本案。”
叶仲锷看着他,缓缓点头,“之璐的身体不好,在拘留所里的时候,请多照顾她。”
那几天他刚刚被纪委调查,的确不好过多干预,也不能让向来正直无私的父亲干预此事。他觉得,可以相信鲁建中。下雨的那个晚上,一切就相当清楚。尽管他觉得嫉妒,可不得不承认,鲁建中对之璐的感情非同一般,他绝不会让她在拘留所里被人欺负。他会尽全力调查此事,果然,短短几天内,他就成功地查到了章德身患绝症,账户上来源不明的一百万等一些隐蔽极好的线索,彻底洗清了她的嫌疑,又由本案追踪到了杀害许惠淑和庄华的那帮犯罪分子的居住地,间接地救了他们。
叶仲锷说不清楚对鲁建中到底是什么感觉,嫉妒的火花偶尔会冒出头来,但更多的只是敬佩。最后的庆功宴上,他们礼貌地握手,他诚挚地感激鲁建中这段时间的辛劳,换来他平淡的一句“职责所在”,表情和神色古井无波,仿佛没有情绪。
“大概就是这样。”叶仲锷说,“还有很多朋友都助了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