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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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卡夫卡 米伦娜(9)

卡夫卡继续给闵策写信,建议她上园艺学校,鼓励她离开家乡,因为"对任何不得安宁的人来说,即使他愿意自欺欺人,家乡都不成其为家乡,而是一个充满了记忆、寂寞、琐碎、羞耻,力量被误用滥用的地方"。卡夫卡厌恶布拉格,这一点他从不自欺欺人。他告诉她,"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牙尖嘴利的恶魔侵扰着你的睡眠,这既不好也不坏,生活本来如此"。

2月底,卡夫卡的健康状况不佳,打算休假调理一段时间。他不愿意接受任何医学治疗,他更喜欢"阳光、空气、乡村和素食",但又不想去疗养院,不过这次他没有别的选择了。他打算去巴伐利亚州阿尔卑斯山的凯恩岑巴德浴场,可是由于战后秩序一片混乱,签证尤其难办,因此当卡夫卡获得两个月的假期时,他决定去意大利南部蒂罗尔的美兰。4月初他住在埃玛旅馆(住在那里的被同化了的、受过洗的富裕的犹太人令他很是反感),不久他就搬到了翁特尔麦斯镇南面租金低廉的奥托堡公寓。由于身体的原因,他取消了和朱丽叶沃里泽克一起去慕尼黑的计划,他们之间的通信没有保留下来,在蒂罗尔住下后不久,他就开始同另一个女人频繁通信,可怜的朱丽叶渐渐淡出了他的记忆。

这个女人就是米伦娜耶岑斯卡,她是卡夫卡认真交往的第一个非犹太女性。她的生活经历非常特殊,玛加莱特布伯诺伊曼撰写的《米伦娜》中有详细介绍,1944年她死于拉文斯布吕克纳粹集中营。米伦娜当时25岁,她的丈夫是布拉格作家恩斯特波拉克,两人的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她和丈夫一起住在维也纳,从事捷克语翻译。米伦娜在布拉格度过了反叛的年轻时代,她坚强而热情,真正理解卡夫卡的创作的意义,并像一个文学上的伴侣一样用恰当的语言和他交流。此外,她和她父亲的关系同卡夫卡与赫尔曼的父子关系也有相似之处。"她是一团燃烧的火",卡夫卡告诉布洛德:"我还从未见过像她这样的人"。事实证明,尽管作为一个作家,她深深地理解他,但对卡夫卡那虚弱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来说,这团火燃烧得过于猛烈了,以致到最后他再也不能满足她的需要。

1919年,卡夫卡曾在布拉格一家咖啡馆里见过米伦娜,但他在信中说,他记不清她的面容了,"只有您从桌子中间走过、离开咖啡馆时的模样,您的轮廓、您的衣服,还历历在目"。卡夫卡很喜欢米伦娜的译文,他觉得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误解"。由于他能熟练地阅读捷克文,于是请她用捷克语写信,他则用德语回信。"我从未在德国人中间生活过,"他向她承认,"德语是我的母语,因此对我来说是自然的,然而捷克语却更让我觉得亲切"。

蒂罗尔的4月和5月春光明媚,卡夫卡傍晚时分常常坐在阳台上,同以往一样热衷于做有益健康的裸体操。从阳台上,他可以看到鲜花盛开的灌木丛,快速爬行的壁虎和各种各样的鸟儿。和谢列森相比,这里的空气更纯净,阳光更强烈。在蒂罗尔住了一个月后,他的体重从57.4千克上升到了59.55千克。卡夫卡坚持素食主义,吃饭时细嚼慢咽(他严格遵守美国营养学家霍拉斯弗莱彻提出的细嚼建议),为了避免引起人们注意,他请主人在饭厅里给他单独安排了一张桌子。不过,住在同一所公寓的两名军官(其中一位是一名将军)对卡夫卡的口音发生了兴趣,把他叫到了公用餐桌上(那里每个人都根据餐巾环上的标示就座)。他们知道布拉格,就问他是不是捷克人。卡夫卡毫不迟疑地说他不是,于是餐桌上的人纷纷提出了各种猜测。他们说,这个瘦高个的年轻人是德国-波希米亚人,或者来自布拉格的小城区(这是一片环绕伏尔塔瓦河的风景秀丽的地区,从旧城广场能够瞥见那里的美景,让聂鲁达曾在小说里多次描写过这个地区)。那位将军则认真观察卡夫卡的面相,研究他的德语发音。卡夫卡不想引起过分关注,解释说自己是一个犹太人。一听到这句话,餐桌上的人们都起身离开了--平时他们总习惯久久地坐在餐桌旁闲聊--卡夫卡觉得自己成了"他们的肉中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