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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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卡夫卡 布拉格(36)

意第绪剧团演出的戏剧大多写于1880年到1910年之间,按照一位学者的说法,这种戏剧"完全不受当时的现代戏剧革命的影响"。卡夫卡作品的一些特点--比如他惯于描写手势和夸张的动作,擅用黑色幽默和喜剧性的讽刺--或许可以在莱姆贝格剧团那种鲜明的表现形式中找到源头。在看过意第绪剧团的演出后不久,卡夫卡写出了《判决》,这部小说是体现卡夫卡那戏剧化的风格的第一部重要作品。

希伯来语是一种古老的闪语??,与之不同的是,意第绪语属于印欧语系,形成于中世纪的德国,后来成为东欧犹太人使用的语言。生活在布拉格的那些西欧化的犹太人并不熟悉、也不欢迎意第绪语,这可以帮助我们理解赫尔曼卡夫卡对这种语言的敌视。作为一个迁居城市、一心向上爬的生意人,意第绪语可能正是赫尔曼试图忘在脑后的东西。因此,弗朗兹对意第绪剧团的热情就成了对父亲的世界及父亲本人的又一次反抗。我们在前面提到过,卡夫卡对捷克文化很感兴趣,这同样出于一种渴望认同的力量。在一篇日记中,卡夫卡用大量的篇幅论述了"小规模文学"现象,他根据从洛维那里掌握的华沙的犹太文学现状,结合他自己对当时捷克文学发展的理解,指出"小规模文学"可以产生很多"益处",而一般文学"看似在显著的范围内广泛发展,实则并非如此,因为它缺少杰出的人才"。"小规模文学"的益处包括"鼓舞人的精神,统一民族意识……使一个民族从它自身的文学中汲取自豪,在整个民族面临敌对环境时提供精神支持,这是一部民族的日记,它与历史记录截然不同……公众生活的广阔领域在其中得到净化"。卡夫卡相信在一种小规模的文学中,人们会更积极、更直接地参与进来,推广这种文学并促进其发生变化。"文学同人的关系胜过文学同文学史的关系"。简而言之,面向社会的意第绪文学吸引了这位寂寞孤独的天才。

在1911年秋天以及次年春天,卡夫卡看了近二十场意第绪语剧团的演出。他的日记里写满了剧情摘要和对演员的描写。他向洛维追问东欧印度人的习俗和文化,他认为和那些同他父亲一样的、西欧化的犹太人相比,洛维更值得信任。即使在公司的业务会议上,卡夫卡留心的也是客户那"东欧犹太人的手势"以及"说话时抑扬顿挫的调子"。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卡夫卡对此着了迷。

不幸的是,欣赏演出只能暂时缓解来自工作、写作和家庭琐事的压力。星期日本来应该用来写作,但他却不得不去兹兹克弗的工人阶级居住区,恳求父亲商店里的簿记员回去工作。由于不堪忍受老板的行为,赫尔曼那些"拿薪水的敌人"起来反抗,要求集体辞职。赫尔曼"态度诚恳地好言相劝,利用他的疾病、他的个头、他以前的力量,他的经验和他的聪明",终于说服了绝大多数职员,只有簿记员一个人不为所动。卡夫卡被父亲派去安抚簿记员,但是他的努力似乎白费了。因此又一天虚度了,他悲伤地写道:"我什么都没有做成,因为我没有时间,我的心情很压抑……我还能忍受多久?"

与此恰好相反,在听到洛维用意第绪语和希伯来语朗读诗歌和短文后,他"觉得我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一起"。他爱上了剧团的一位女演员,玛利亚契西克,他在日记里对她的表演和她本人进行了详细地描写("每当我听到她的声音时,我的颧骨就禁不住开始颤抖")。契西克夫人显然对卡夫卡构成了强烈的性吸引,但这件事最终却不了了之了。

对根源和归属的思考促使卡夫卡开始重新审视他同家人之间的关系。"昨天我发现我并没有总是像应该做到的那样爱自己的母亲,"他写道,"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德语阻止了我的爱。犹太人的母亲不应该被叫做"mutter(犹太语,母亲)",把母亲叫做"mutter"显得有点滑稽……我相信全靠了犹太人居住区的记忆,犹太家庭才得以维系,因为"vater(犹太语,父亲)"这个词同父亲的称谓也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