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这篇小说还反映出,在胆怯的弗朗兹心目中,赫尔曼卡夫卡在身体上占据着优势。即使父亲患病在身,在小说中的格奥尔格看来,"我的父亲还总是一个巨人。"父亲也吹嘘说"咱们两个人中间,我的身体要强壮得多",接着他还模仿格奥尔格的未婚妻弗丽达布兰登菲尔德(这个名字的首字母F.B.同菲利斯鲍尔的首字母相同)撩起裙子的模样,顺便炫耀他大腿上战争年代留下的疤痕,嘲笑儿子的幼稚。
这篇小说反映了卡夫卡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嫌恶、他对菲利斯的渴望(以及他父亲可能对待菲利斯的态度)、他在父亲眼中的一事无成、他不能勇敢地反抗父亲或者同父亲建立一种正常的、成年人之间的关系("要耽搁多少时间你才能成熟啊!"格奥尔格的父亲这样向儿子叫喊)。小说中,格奥尔格有一位"去了俄国的朋友",他在那里生意惨淡,"一直都是孑然一身",这位朋友以及主人公格奥尔格同卡夫卡有某种类似。朋友的形象在一定程度上是卡夫卡的化身,代表了卡夫卡今后可能选择的生活道路(或许他是另外一个东欧犹太人,演员洛维的象征?),也就是即便逃脱也不会取得成功。但是,卡夫卡后来说,《判决》中"无疑还有我的舅舅(阿尔弗莱德略维)的影子"。他后来又写道:"那个朋友是父子之间的联系,他是他们之间最有力的共同的东西……父亲……通过和朋友建立联系,同格奥尔格对抗。格奥尔格则一无所有……正因为他失去了一切,只知道等待父亲的判决,那个把父亲在他面前完全封闭起来的判决才会对他产生如此强烈的作用"。格奥尔格没能把订婚的事情告诉朋友,这可以看作是卡夫卡从直觉上对菲利斯的怀疑。格奥尔格的父亲最后说出他一直在秘密地同俄国的朋友通信,这意味着格奥尔格逃脱的道路被切断了。判决随后而至。
经历过写作完成的第一阵战栗后,卡夫卡声称他并不理解《判决》的真正含义。九个月后,他令人惊讶地给菲利斯写信说:"我在里面没有发现任何意义,而且也无法加以解释"。"不过关于这篇故事却有许多奇怪的东西。"这包括小说中的人物和现实中的人物的名字的对应关系--"格奥尔格(Georg)"的字母数目同"弗朗兹(Franz)"相同,"本德曼(Bendemann)"由"本德"和"曼"组成,其中"本德(Bende)"的字母同"卡夫卡(Kafka)"的字母一样多,后面的"曼(mann德语,意思是男子)"用以"增强他的斗争力"。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很多对应关系,"不用说,所有这些都是我后来发现的"。很可能卡夫卡是故意这样说的,目的是冲淡小说中的自传痕迹,以免引起谨慎的菲利斯的猜疑。相比之下,卡夫卡在更晚的时候回顾这篇小说时所做的评价更为可信,当时,为了帮助他的恋人米伦娜耶岑斯卡把这篇小说翻译成捷克语,他写信说:"这篇小说中的每个句子、每个字、每段音乐(假如我可以这么说的话)都和'恐惧'有关。这是在一个漫漫长夜中伤口的第一次迸裂"。很可能,卡夫卡的"恐惧"--在后来写给米伦娜的信中,这个词频繁出现在他的笔端--正是他同父亲的关系中永远不能消除的阴影。
自从9月22日晚,卡夫卡体验到了文思泉涌的兴奋感后,他一直希望能够再次体验这种感觉。这个时期,布洛德在自己的日记中写到,卡夫卡处于一种"如痴如狂"的状态(常常"通宵写作")。卡夫卡仍然在写《失踪者》,然而10月8日,在彻夜写作之后("我可以夜以继日,日以继夜地写作,到最后我将展翅高飞"),他却一头跌了下来,跌进现实当中。他根本没有展翅高飞,作为石棉厂的股东,他不得不处理一些让人厌烦的事务。他的妹夫,卡尔赫尔曼要出差十四天,卡夫卡的父母认为不能只把工厂交给工头看管。前不久,家里人刚刚指责过卡夫卡不肯多尽义务,于是这次正好借机逼迫他到石棉厂去主管厂务。他向布洛德抱怨说:"我只是想母亲几乎每晚都呜咽着说为了安慰父亲,我真的应该不时关照一下工厂的事;我的父亲也通过眼神和其他间接的方式说着同样的但更为激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