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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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卡夫卡 菲利斯(6)

看到下面这些话,菲利斯一定想弄明白在这位痴迷的作家的生活中,她将占据什么样的位置:"我的生活方式完全是为写作而安排的,如果有任何改动,那也只是为了更好的适应写作;因为时间短暂,我的力量有限,办公室令人厌恶,家中嘈杂吵闹,如果不可能获得愉快、简单的生活,那么人们必须使用狡猾的策略以苟延残喘。"接着,他回到前面的话题,解释说他每天的安排是早晨六点起床,上午八点到下午两点半在保险公司上班,三点或三点半吃午饭,然后上床睡觉(如果能睡着的话),晚上七点半起床,用十分钟在打开的窗户下做裸体体操,用一个小时散步,然后和家人一起吃晚饭。在晚上十点半左右(通常要到十一点半),他才能坐下来写作,"根据我的体力、兴趣和运气,一直写到凌晨一点、两点或三点,有一次甚至写到了早晨六点"。写作之后,接着是做体操、洗澡,最后上床睡觉,"通常感到心脏隐隐作痛,胃部肌肉抽搐"。然而,他常常失眠(他在信中不忘记提到,想知道能否收到她的回信是他不能成眠的原因之一),以至于第二天早晨,新一轮的周期无情地继续着,他却睡眼惺忪、筋疲力尽,"我只有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勉强开始工作"。

在保险公司一条长长的走廊里,在卡夫卡和他的打字员之间有一个"像棺材一样的"手推车,用来搬运档案和文件,"每当我经过时,我总觉得它似乎是为我准备的,正在那里等待着我"。菲利斯在回信中对他这种语调表示不满,同时对他的健康状况表示关切。卡夫卡不得不写信解释说,只是为了"我的胃和我虚弱的身体,另外还有我那自恋的忧郁症",他才去疗养院的。读完卡夫卡的日常安排后,菲利斯显然曾建议他适度休息,但他反驳说:"难道我不应该把我拥有的一切都当作赌注,押在我惟一能做的事情上吗?如果不这样做的话,那我该是一个多么不可救药的可怜虫啊!我的写作也许毫无价值;如果那样的话,我本人也就确定无疑地毫无价值了。如果我在这方面宽恕自己,我所做的就不是宽恕自己,而是慢性自杀。"他似乎忘了说明一件事,即同菲利斯缔结良缘可能会消除他这种无用之感。他们还没有对彼此说过"爱"这个字--"我决不先说"。卡夫卡坚持认为他的写作是惟一同他有关的事情,这一观点有时同他的朋友及批评家的观点相抵触。比如,布洛德曾说:"对卡夫卡来说,文学创作并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然而如果仅从字面理解,他的确在日记里用大量篇幅表达了这个意思"。弗朗兹古纳认为:"卡夫卡对文学的怀疑是彻底的。他理想中的天堂是一个没有书的地方"。后面一种看法似乎有些言过其实。尽管卡夫卡对种种有关"文学场景"的陈词滥调不感兴趣,总是独自开辟道路,但他却衷心喜欢读书,他爱读并订阅了文学评论、出版商书目和介绍藏书家的杂志。正如我们在前面提到的,他的全部生活都以写作为中心,并按一种谨慎的方式安排。布洛德指出,福楼拜是艺术的信徒,与他不同,卡夫卡对真理有一种宗教般的追求,超过了他在美学上的追求。不过,布洛德总是习惯把卡夫卡塑造成一个宗教人物,这点妨碍了他的分析。即使卡夫卡和福楼拜之间有更多的相似之处(我们可以找到这方面的证据),像布洛德那样在"艺术"和"真理"之间确立一种伪造的两分法,仍然无助于我们理解写作对卡夫卡的意义。卡夫卡当然设想过同艺术一刀两断(证据是他临终时嘱托布洛德毁掉自己的作品),但在他活着的时候,艺术是他生命所系的救生艇。

在更为世俗的社交层面,卡夫卡也没有刻意避免结交文学上的朋友。比如,10月,在布拉格的一家酒吧里,布洛德把他介绍给一位奥地利小说家奥托斯特斯尔1875~1936。这位小说家给卡夫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年年底,卡夫卡送给斯特斯尔一本刚刚出版的《观察》,并强调:"见到您,听您谈话,在那时给了我极大的鼓励,您提到:'小说家懂得一切',这句话今天仍然回响在我的耳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