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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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卡夫卡 菲利斯(35)

卡夫卡承认,菲利斯可能也被吓着了,"你的恐惧和我的一样,都是完全正当的",但对这一点他并不确定。给菲利斯的信中有许多类似的内容,这让人觉得卡夫卡不免有点虚张声势。他一心追求逻辑,这种追求是那么的决绝、彻底--我们可以说这体现了卡夫卡身上的犹太特征--因此并不受那些不喜欢把话说尽的人欢迎。菲利斯正是这样。他认为自己理应获得宽容:"我不相信事情会是这样。因为我爱的是你真实的天性,只有在它反对我的创作时,我才对它怀有恐惧。"他甚至问,她是不是不想遭受"损失"。卡夫卡的无情必然会超出菲利斯的忍受限度。最后,正是这个原因,菲利斯、埃尔娜、格蕾特和厄尼斯特才一起去了阿斯卡尼施霍夫旅馆。

审判结束后,他们都去了鲍尔家,菲利斯的母亲正在流眼泪,她的父亲"穿着衬衫坐在那里"。两位家长接受了事实,他们"没有说什么,或者说没有说多少指责我的话。我完全是无辜的。"

如果卡夫卡要责备什么人的话,那就应该责备格蕾特,他那么相信她,但她却背叛了他(她为什么这么做?)。卡夫卡回到了可恶的旅馆--那里又热又嘈杂,"像一个锅炉厂",另外还散发着一种难闻的气味,他甚至还发现了一只臭虫。"捏死它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卡夫卡痛苦地想。这天傍晚,他孤独地坐在"菩提树大街的一条长椅上",后来又"经历了一个可怕的夜晚"。次日,他和菲利斯的妹妹埃尔娜一起在布鲁克街上的望景楼饭店吃午饭,埃尔娜眼泪汪汪,但仍然试图让他振作起来。卡夫卡没有再去鲍尔家,只是寄了一封信说:"不要把我想得很糟糕。"当晚,他乘火车去了吕贝克。

尤莉卡夫卡完全被这件事弄懵了。她告诉鲍尔夫人,当她收到卡夫卡从柏林寄来的一封说明情况的信后,她"冻成了一根盐柱"。她想看看"那封灾难性的信"--这封信就是卡夫卡写给格蕾特,菲利斯用红笔划出其中的部分内容,并在"审判庭"上宣读的信。尤莉解释说,她的儿子长期以来就不会表达自己的爱:"我完全相信他无比温柔地爱着我,但他从来没有表达出来,对他的父亲或者他的妹妹们也是一样。"尽管如此,他仍然是"你能想像出的最好的人",他甚至把自己的钱给办公室里不大宽裕的同事,因为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尤莉卡夫卡最后用一句简洁而准确的话总结说:"可能他不适合结婚,他只是忙于写作,那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这次"审判"的经历尽管十分可怕,但它促成了现代欧洲文学史上最著名的作品之一。

1914年8月,柏林旅馆的审判结束一个月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7月奥匈帝国已经向塞尔维亚宣战。战争给卡夫卡一家带来了直接影响,艾莉和瓦莉的丈夫都应征入伍了。家里随之发生了一系列变动。艾莉带着两个孩子搬到了奥培尔特公寓,住进了弗朗兹的房间。他先是搬进了瓦莉在比勒克巷的公寓,随后搬进了艾莉在聂鲁达街的公寓,然后又回到比勒克巷,最后终于在1915年3月朗格街找到了自己的安身地。"布拉格的一切都让人沮丧"1,尤莉在信中这样告诉鲍尔夫人(她希望这对恋人能够重归于好,尽管战争开始了,但她仍然盼望鲍尔夫人遵守诺言,来布拉格做客)。

赫尔曼的商店仍然开着,但由于战争,生意十分冷清,他们已经拖欠了奥培尔特公寓半年的预付房租。邮政服务不能正常进行,艾莉和瓦莉不清楚她们的丈夫在什么地方,不能写信联系。卡夫卡本人由于从事必要的公务性工作,获得了免服兵役的权利,他倒是愿意参军,但即使报了名恐怕也会因身体不合格被刷下来。他发现,除了从家里搬出来之外,他每天下午还要去照料石棉厂,但是他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写作,这是我为保卫自己而作的斗争"。他去车站为卡尔赫尔曼送行。尽管人们经常引用他在8月2日写的一篇日记:"德国向俄国宣战。下午游泳",以此说明卡夫卡对待战争无动于衷,但事实并非如此。这篇日记仅仅体现了卡夫卡日记的一般特征:他的日记是记录个人思想和自我分析的短文集,不是对战争事件的详细报道,对战争时局往往只是一笔代过。上面那篇提到游泳的日记也并非最典型的例子。他一直关注战争的进展,并为战争的推进和普通人的无能而痛苦。过了一些日子后,他注视着一个炮兵团经过壕沟,留意到一张"待板、沉默、惊讶、专注的黑色脸庞,有一双黑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