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卡夫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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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卡夫卡 菲利斯(41)

约瑟夫K在自己房间被捕的一幕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督察一会儿摆弄火柴,一会儿比较五个手指的长短--局促逼人的室内环境与卡夫卡在布拉格的居住环境相似:阴暗的走廊,从门下投射进来的光线,隔壁房间中的声响。约瑟夫K虽然被逮捕了,但他仍然可以去银行上班--卡夫卡虽然受到家人的责难,但他还是得像往常一样,过着一成不变的、让人心烦的日子。审讯将在僻远的郊外举行--有趣的是,在小说中,约瑟夫K是在银行里(对银行的描述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卡夫卡所在的保险公司)通过电话(电话正是卡夫卡所厌恶的)得知这个消息的。约瑟夫K在去法庭的路上遇到了一些穷苦的人,他们的原型大概是卡夫卡在工作中或者在石棉厂中见到的穷苦工人。初次审讯时,约瑟夫K注意到会议厅里的听众分席而坐,有的在左侧,有的在右侧,右侧的听众对他的辩解反应热烈,似乎很容易争取过来。但很快他就发现他们所有人都带着徽章,是联合起来反对他的(正像格蕾特一样,起初她似乎站在卡夫卡一边,但最后却成了检举他的人)。

一开始,约瑟夫K的声音充满了自信,甚至带着几分傲慢,他满意地看着别人把自己的话记下来,然而,他慢慢发现到场的每一个人都同他对着干,越来越感到不安。"大多数被告都很敏感,"约瑟夫K听到有人这样说,他的疑心更重了。审讯室里的污浊空气令约瑟夫K窒息,而审判他的官员们却受不了新鲜空气。"鞭笞手"是小说中颇为奇怪的一段故事,约瑟夫K发现逮捕他的两个看守(弗郎兹和威廉)在接受鞭刑,原因大概是他在不经意间向预审法官告发了他们,这个情节增强了小说的复杂性。

如果说这幕场景中隐含着施虐-受虐的性因素,那么整部小说简直可以说充满了混乱的性描写。比如,小说中的人物莱妮是卡夫卡笔下的女性形象的典型代表,她对待性的态度大胆而开放。在整部小说中,主人公约瑟夫K一直希望通过女人获得拯救,但这种企图从来都没有奏效。当然,拯救并不存在,罪责也是无法逃脱的,尽管没有人清楚罪责产生的原因。

小说的第九章《在大教堂里》,约瑟夫K对神父说:"但是我没有罪……这是一场误会。一个人怎么会有罪呢?毕竟,我们都是人,每个人都和别的人没什么两样。"神父回答:"每个有罪的人都这么说。"神父说,约瑟夫K误解了事实真相:"判决不会是突然做出的,诉讼的进展会逐渐发展到判决阶段。"神父还警告他说,不要向其他人寻求帮助,尤其是女人们,但约瑟夫K反驳说:"女人有很大的权力。如果我能发动我认识的一些女人,共同为我的案子出力,我就一定会取胜。"接着,神父指出,约瑟夫K其实一直都在欺骗自己,神父讲了一则寓言(1914年12月,卡夫卡在日记中第一次写下了这篇寓言,名字叫《在法的面前》):一个乡下人想走进法的大门,却总是被守门人拒绝,他只好长年累月地在门口等待。后来,他渐渐老了,临死时,他问守门人,既然所有的人都努力到达法的跟前,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来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要求进去。守门人回答说:"这道门没有其他人能进得去,因为它是专为你而开的。我现在要去把它关上了。"神父对这则寓言的意义进行了冗长而近乎诡辩的阐释,最后总结说:"一个人不必相信一切都是真的,只需相信一切都是必然的。"约瑟夫K指出这是一种悲观的思想:"这是把谎言变成了世界的普遍准则。"约瑟夫K同神父告别时发现,后者是监狱神父,因此是属于法院的,神父对约瑟夫K没有任何要求:"法院对你一无所求。如果你来,法院就接待你;如果你要走,法院就放你走。"

小说的最后一章,约瑟夫K被两名刽子手带去刑场,在路上遇到了比尔斯纳小姐(在原文中,比尔斯纳小姐的名字的首字母缩写是F.B,与菲利斯的姓名缩写相同),他想:"我现在惟一能做的事,就是将清醒的理智保持到底。"刽子手拔出屠刀,约瑟夫K瞥见采石场附近一幢房子的窗户突然打开了,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猛然举起双臂。那是谁?是一个朋友?还是一个能提供帮助的人?是不是还有一些有利的证据忘了提出来?"逻辑虽然是不可动摇的,可是它无法抗拒一个希望继续活下去的人。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法官究竟在哪里?他从来没有到过的高级法院又在哪里?"约瑟夫K最后的话是:"像一条狗似的!"--卡夫卡在柏林被菲利斯拒绝时有过同样的感受--"好像他虽然死了,这种耻辱却依然存在于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