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君子动口不动手。”陆嘉鸣没想到踢到了铁板,尴尬回应。
王询坐在上首没有说话,心里却暗暗记住了韩绛,他只是听闻英国公次子精通武艺,在殿前司虎翼营中任副指挥使,但平时很少与人交往,只在营中操练,以为他不过是一介武夫。没想到今日赴宴,韩绛一席长衫,丝毫没有武将的粗俗,反而仪表堂堂、风采不凡。只是这出言未免过于霸道了。
两边的士子们看见韩绛将陆嘉鸣顶在了当场,心中不禁也出了口气,谁让你刚才这样咄咄逼人,一幅忧国忧民、舍我其谁的架势。现在拔了虎须,惹恼了人,却没了声气,方才的本事呢?!
韩绛看陆嘉鸣面红耳赤,也没再说,起身走出了暖阁。阁外寒风习习,韩绛顿时感觉刚才的烦闷一扫而空。
“我去换件衣服。”范瑗随他出来,唤过自己的小厮。
韩绛点点头,“我就在这里走走。”
“可不要冲撞了小娘子们。”范瑗朝韩绛眨眨眼。
韩绛无语,这范瑗总是知道如何说出最不合时宜的话,他脸一板,范瑗笑着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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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花园占地广阔,韩绛望看见东面有一个馆阁,有人影进出,想来就是女子们云集的玲珑馆。于是远远避开,绕着湖边来到一处假山下面,这地方又避风而且向阳,望过去,冰封的湖面倒映着阳光,银光闪闪,安静又温暖。
韩绛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心里想着刚才在暖阁与陆嘉鸣口角的事,有些后悔。虽然不喜陆嘉鸣那样纸上谈兵、咄咄逼人,但自己已经年近二十岁,又比他强在哪里呢?
父亲英国公在十七岁那年将他从西北军中调回。他回到京中参加禁军也已经三年了,虽然做出了一些成绩,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怀念西北那高远的天空,那与西夏军正面交锋时的漫天旌旗招展,仿佛要把整个天空都映红。
韩绛背靠在山石上,闭上了眼睛。
“长公主,您看这只梅花形态恣意,很有雅趣。”有女子的声音从山后传来。随之是众多女子环佩叮当、裙摆摩挲的声音。韩绛一惊,难道是那些小娘子过来赏花了?正要离开,发现女子们脚步已经近了,现在出去已晚。他只好向内躲了一躲,把自己藏身在山石之后。
“暖阁那边士子们的词填好了吗?”长公主问道。
“禀公主,刚才郎君差人来报,那边也评出了佳作已经呈上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听说那边的小郎君们为了改制的事情闹得很不愉快。”
“哦?”长公主很久没有参与政事,本不想多做评论,但她向假山之上看了看,突然改变了主意。
刚刚她让女史唤王询到这假山上的揽翠亭,而她带领着小娘子们就在这假山之下赏梅,如果这些小娘子中能够有言词打动王询,入了他的眼,也能了却她的烦恼。
转头望着打头的几位小娘子问道:“你们对改制怎么看?”
几人没有想到长公主突然对朝政发问,大正朝虽然沿袭前朝女子地位不低,但也并不参与朝政,自然很少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长公主看向了林熙真,林熙真一笑:“回禀长公主,小女资质驽钝,一向对朝政没有研究。”说完就转头回去继续欣赏梅花。
王芙清正搀着长公主的手臂,听她发问,想到长公主的驸马,也就是她的大伯王颐一直以来在朝堂上都不太赞同李崇改制,想来这也是长公主的意思,所以说道:“侄女认为太祖立朝五十余年,我朝繁盛似锦,圣人也曾经说过‘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可见祖宗成法不可违。”
“哦?”长公主沉吟了一下。
旁边急坏了佟丽娘,她一直想要在今日宴上出出风头,但是请人提前帮忙作的几首梅花诗都没有出彩之处,此时听到长公主问话,连忙上前答道:“禀公主,小女也认为改制会动摇立国之本。”
“那又是为何呢?”长公主又深问道。
“这……”佟丽娘一时语塞。旁边的王茜清眼睛一转,看向了走在后面的瑞娘。瑞娘此时正一心一意欣赏着院中的梅花,她对舞文弄墨不感兴趣,但对赏花观景却兴致很浓。
“不知道张家姐姐对这改制之说有何见解?”王茜清想瑞娘不过是一个五品官员之女,她爹都不一定对朝政有所了解,更何况是她?
“改制?”瑞娘团扇一摇。“小女子身在闺阁,还是不要对朝堂之事发表看法了吧。”
“话虽如此,但是长公主出言询问,姐姐也应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芙清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
看到王氏姐妹几次三番对自己出言挑衅,瑞娘一直隐忍,此刻看着火候已到,挑了挑眉,正色站好。一时间众人只觉眼前女子好像立刻挺拔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