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觉一阵狂风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一股子漩涡大劲,几乎将周易等四人卷倒。只见一口庞然大物,遮天蔽月般飞旋盖来。此时秋雨止歇未久,地面并无飞尘。周衍只觉狂风搠面,睁不开眼气息难喘,被阮星玲拉到一旁。带到风止烟消睁眼看来,自家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口棺材,棺材之后站着一个中年妇人,正扶棺而立。
那妇人一身白绫,额间缠了一圈吊孝用的白布,似是有新人新丧。面容极其丑陋,左半边脸上一块大斑,几乎占了大半张脸,脸上的肉几乎已经腐烂,极显可怖,宛若传言中的活死人从棺材中爬出。饶是小周衍有些胆大,见了这张半人半鬼的可怖面孔,也不禁心生胆怯,往母亲怀里缩了缩,不敢再看那妇人第二眼。
周易想到自己方才才接了所谓的“勾魂令”,便有人送上棺材,实在是大大的晦气,不免心生怒气。贺兰缺这些年常年在江湖中行走,对眼前妇人多少有些听闻,当下拱手说道:“阁下想必便是‘收尸孟婆’吧?”周易在此隐居十几年,不闻江湖之事,自然不知这“收尸孟婆”的底细,心忖:“难怪一身死人气,不过,想为我一家老小收尸,却是白来了一趟。”
贺兰缺却知这妇人实是大大难缠的角色。相传江湖中但有仇杀,“收尸孟婆”听闻后必会携带棺材前去收尸。这妇人行事忽正忽邪武功奇高,武林中人无人知道其名号,只是常听她自称姓孟,遂被人称作“收尸孟婆”。只听她缓缓说道:“周家既然已经街道了‘飘灯勾魂令’,三日内必无活口,孟老婆子提前预备,准备收尸了!”
贺兰缺道:“妖婆子,你想为我师兄一家收尸,恐怕要白来了吧!”那收尸婆面露怒容,手在棺材口上一推,整副棺木径往贺兰缺飞撞而去。贺兰缺大步迎上,想也不想,拍飞一掌,打在迎面撞来的棺材盖上,不想手心方于棺盖相接,掌心好似被棘刺铁钉扎透,身子重重后跌出去,撞倒在周家一面土墙之上,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面上黑气上冲,明亮眸子中也布满黑色血丝,结结巴巴的说道:“棺……棺材上有……有毒……”
周易想上前扶起师弟,忽听得屋檐顶上有人出声提醒道:“不要碰他!”周易心中一凛,闪电般缩开去扶贺兰缺的手,转头向那“收尸孟婆”道:“拿解药来!”倒身拖剑,挺剑便刺。收尸孟婆右手一拍棺木,偌大的棺材竟被她一只手轻提抬起,棒打挥鞭般挥舞出去。
阮星玲生怕周衍在他二人激斗中受到伤害,抱着儿子退到一边。周易知道她棺材上涂油剧毒,不敢以掌相接,长剑前刺,穿入棺材盖中。收尸婆曲臂一肘,周易刺进棺材盖中的长剑竟而咔咔断碎。贺兰缺道:“师兄,用我的剑!”将自己的长剑向周易丢了过去。周易翻身接住,长剑在她棺材上七砍八斫,竟是未能损毁她棺木半分,也不知她这口棺材是何质地?
周易心中大震,巨口棺材在这收尸婆手中,彷如一根木棒,携风带劲,狂舞急扫,庭院中狂风恒虐。周易见她竟然以棺材当武器,莫说他在此地隐居十几年,武林中人又何曾见过这等怪异之事?一时不知如何抵挡,唯有展开轻功,四方游走。
小周衍偎在母亲怀中,一会看看面容抽搐、神情痛苦的贺兰缺,一会儿又焦急的看着同那收尸婆激斗的周易,心忖:“得寻个法子帮帮爹爹。”又想:“爹爹、妈妈要顾全劳什子狗屁侠义道,妈妈看在眼里,在焦急也不能出手相帮,我一个小孩什么都不用顾忌……”
想到此,周衍面露微笑,趁母亲不备,扭身挣出。阮星玲正担忧丈夫,对儿子未曾多少留意,忽见周衍挥舞着双掌,往那收尸婆后心急拍,心中一急,高声道:“衍儿,回来……”“收尸孟婆”觉到身后掌风呼呼袭来,虽不甚凌厉,但力道不弱,着实不能小觑,当下手托棺材,曲臂后撞,棺材另一头飞撞身后周衍。
眼见周衍将被这一撞头破血溅,阮星玲心急如焚,想上前相救已是不及。却见小周衍着地滚到,自棺材下滚到那收尸婆脚下,左右双掌一反一正,奇正互补,齐拍收尸孟婆脚腕,想要将这妇人一掌拂倒在地。
这收尸婆武功极高,身如岳峙,周衍未能得手,但脚跟仍被周衍这一掌震得发麻,动作慢了许多,心中恼怒,正要一脚踹开周衍。周易先前听到妻子呼唤儿子,虽然不明什么情况,但也猜到情况危急,当下身形倏地快了许多,绕开她棺木,飞刺她肋下。这是阮星玲也怕她伤了儿子,飞掌从后袭来。收尸婆棺木笨重,远不及周易长剑灵活,当下唯有抬着棺木,闪到一旁。
周易叫道:“拿解药来!”剑随人形,人随声到,随身向前压下。收尸婆提起棺木再次撞来。周易点地跃起,纵到她棺材口上,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往下沉坠,同时脚尖在棺材面上点动几下,借力在棺材上前跃,长剑向前突长,往她“天突穴”刺下。
那收尸婆只觉自己手中的棺木好似陡然沉坠了千钧之重,一时吃力,见周易这一剑来势迅猛,当即弃了棺材,向后跳开。周易脚在棺材口上一点纵开,张臂挽剑,扭了一个剑花,飞刺收尸婆。“收尸孟婆”,却不再躲避,竟是拍开肉掌,来硬挡他长剑。周易怔了一下,谁想锋利剑刃平削在她掌心,竟也是全无半分损伤,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再仔细一瞧,却见那收尸婆手上白的无半分人色,好似带了一层白色皮革手套。
见她出掌反攻,当即连挥三剑,剑影圈合成幕,却是将“大周天掌”中的招式寓于剑招之中。贺兰缺见师兄这三剑极尽精妙,与周衍方才偷袭自己时所用掌法颇有相通之处,心中惊叹:“师兄何时习得这等精妙剑法?”当下不顾身中剧毒,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凝神细看周易所展剑招。那收尸婆却只是以肉掌相挡,双掌分拨,将他三剑攻势硬生生的拨开。手掌上却无半滴鲜血滴下。
周衍被阮星玲带到一边,怕儿子再次不顾自己安全跑上去乱帮忙,阮星玲紧紧抱住儿子。周衍失了自由,心头更不悦,所有的闷气又撒到贺兰缺身上,看着贺兰缺,心忖:“你这坏东西,看得这么起劲,难不成想偷学爹爹的武功?”
周易越斗越惊,长剑上抬,漫过她头皮,平平三剑连圈,每一剑剑圈之中,又圈着三道小剑圈。这三剑剑招清隽高挺,似星空夜开,万点剑影似万点星光洒落,交成一张剑网,漫天撒网般往那收尸婆扑下。各处网眼,网罩收尸婆各处要害大穴。他这路剑法精妙无匹,那收尸婆却一双肉掌直接探入剑网之中,双掌乱扯乱拨,胡抓虚晃,竟将眼前看似密不透风的剑网撕得破碎不堪。
越往下斗,周易惊骇莫名,自己剑快,对手那双“铁手”却比他更快,每每自己剑招刚出,那收尸婆眼尖手快,便以肉掌压住。周衍见父亲落了下风,心中焦急,正想着要再从母亲怀中挣脱,上去捣乱一番,周易却心神稍分,剑力微顿,收尸婆手法极快,倏尔将周易长剑攥在手心,周易心往下一沉,正要收回长剑,那收尸婆手一挚,周易虎口崩裂,长剑登时脱手,鲜血汩汩流出。
收尸婆剑把在周易身前点动几下,跟着倒转长剑,架在周易脖颈之上。阮星玲见丈夫被治于敌手,心中大惊,叫道:“放开我夫郎!”将周衍晾到一边,探掌拿向那收尸婆后心。收尸婆将架在周易脖子上的长剑往内抵近一分,小周衍知道她是在以父亲为人质,当即大声提醒母亲:“妈妈!”阮星玲怔了一下,她本性极为精明,只是因为丈夫被制,才会心神稍乱,当下连忙收起掌力,贺兰缺道:“‘收尸孟婆’向来只收死尸,不杀活人!”
“收尸孟婆”道:“孟老婆子行事向来每个准则,我想杀人便杀人,要你多嘴吗?”贺兰缺被她这般一阵抢白,不知该如何对答。收尸婆斜眼瞥向周易,说道:“天医门‘圣手医天’谷施通是你好友?”周易不知她何以有此一问,那收尸婆又问道:“七年前,谷施通曾将天医门至高无上的医学典籍《医天集》寄存你处,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