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恐怕没有谁会是嫌自己钱多的,钟一鸣也不例外,更何况叶青青从北京打电话来说,小含薰要进行长达几年的康复训练,她不得向单位请长假或者办理停薪留职手续,带着孩子和保姆在北京吃住治疗平均每个月的开销不低于1万元。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演播厅里灯火通明、彩带高挂。鲍同和瞿娜正在和现场观众耍着贫嘴,进行气氛调动。十台摄像机全部进人预备状态。工作人员一个个全神贯注,大气都不敢出。
台下的选手更是兴奋,一个个打扮得既花枝招展又别出心裁,可以说使尽了招数,单头发上的花样就看得人眼花缭乱。谁都知道,进入20强意味着什么,谁也不想功亏一篑。
龚大胡子举起手来,示意预备开始,他指示道:“一号机位二号机位做好准备,预备——”
这时人群中一阵骚动,四五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直奔已经做好准备跃跃欲试的“星女”群中。众人慌乱不已,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却见警察一把抓住选手群中的李睿洁,咔嚓就上了手铐。
李睿洁尖叫道:“放开放开,你们干什么?”
“干什么你自己清楚!”带头的警察一边出示拘捕证一边说。
钟一鸣大吃一惊,上去大声指斥那带头的警察说:“你们怎么胡乱抓人?这电视台也是你们想闯就闯的地方吗?也不怕让全世界都看到你们这野蛮的一幕吗?我们这节目可是全球同步直播的。”
警察头儿客气地一笑,说:“就是为了不让全世界都看到,我们才抢时间抓人啊!”
陪同进来的保卫处长向钟一鸣表示歉意,说刚刚接到通知,这是上头领导批准的。
“到底什么事啊?”钟一鸣将节目现场交给龚大胡子,自己一路追着警察头儿,不依不饶地一直追到了电视台外面的大门口。
警察头儿一边指示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李睿洁塞进囚车,一边回过头来对钟一鸣说:“实话给你说吧,这事闹得可大了,德高望重的朴老,就是你们电视台的朴纯节,前天晚上被人砍死在蓝牡丹大酒店的总统包厢里。一小时前作案凶手才落网,供出是受人指使,你们的‘星女’选手李睿洁和她男朋友都有重大嫌疑。”
钟一鸣脑袋嗡的一声,顿时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等钟一鸣清醒过来,警车早已不知去向了。他又懵了一阵,一下子竟不知道何去何从。他想了想,赶忙去开自己的车,却惊讶地发现老何头正趴在自己的车头上,见了他就怪怪地笑,说:“钟台长你带我去领奖啊,我中彩票了,中彩票了,500万哩,真的,500万哩!不信你看,狗日的才骗你!”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一叠彩票来往钟一鸣眼前凑。
钟一鸣不知所措,却见两个保安过来拉住老何头,一边嘻嘻地对钟一鸣说:“你说这老头命苦不?买了一辈子的彩票,好不容易真中了一回,一兴奋居然就这个样子了。”
“他真中了?”钟一鸣半信半疑。
两个保安点点头,又怜悯又羡慕地说:“是真中了,昨天晚上9点钟的样子突然大喊大叫说中了中了,接着就在这大坪里胡乱地跑,还边跑边脱衣服裤子,三四个男人都按他不住。一开始我们也以为他是胡言乱语发癔病,到今天上午他儿子匆匆从郑州赶过来,直接去了福彩中心,我们这才相信他是真中了。”
钟一鸣百感交集,心想自己也真是越来越像置身事外的人了,电视台发生这样耸人听闻的事情,自己居然一无所知。不知道是人们彼此之间的膈膜日厚,乃至于宁愿从网上去寻找千里之外的新闻,而对身边的人事漠然置之,还是因为电视台这样声色犬马的地方层出不穷的丑闻、奇闻、艳闻太多,已经让人麻木到再难被什么东西所刺激?就像李睿洁的被抓,不出三天就会被人淡忘一样,红男绿女该Happy的Happy,该喝酒的喝酒,该泡吧的泡吧,该吃摇头丸的吃摇头丸。
“倒便宜了那个龟儿子,听说先前都和老头子断绝父子关系了的,”保安有点愤愤不平,“他戴个墨镜口罩兑奖走人了,说是不能让人认出来,丢下老头儿老太。老太现在还在医护室打着点滴哩!”
钟一鸣哪里还有心思听下去,发动车子就跑,何老头奋力挣脱两个保安,追了上来,嘴里还在大喊大叫:“你休想抢走我的彩票,500万啊,500万啊!”
车子开出好远,钟一鸣回头再看夜色中的广电大楼,整个“大裤衩”沉浸在夜色之中。华灯初上,一派繁华。钟一鸣不禁在心里感叹,在这个巨大的名利场中,多少人其实都在上演着老何头的悲剧!
车子在五彩斑斓的星光大道上飞速奔驰,但钟一鸣并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开往哪里,奔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