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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懂得取舍

第五章懂得取舍

老人忽然说他要去方便一下,让刘潇帮忙看一会面摊子。

老人离开后,夜也更深。

四下无人,刘潇独坐桌前,这期间他又喝下了三碗酒。

他的酒量竟似真的不错。

秋风吹过巷子,吹得这面摊子的支架都咯咯作响,但酒入饥肠,很快就感到一阵暖意,刘潇望着天边月色。

月亮皎洁如雪,形状弯弯如月牙,如镰刀。

他又情不自禁想到了鬼无踪,想到了那把镰刀,此时想起,背脊仍有感觉到一股寒意。

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有一把镰刀朝他砍过来。

刘潇不由得嘲弄自己一样的笑了笑,又喝一口酒。

火辣辣的酒滑过喉咙,的确很烈。他又不禁在想。

林清风这么久没见到鬼无踪回去通报,当然猜得到鬼无踪死了,接下来一定还是不会放过他。

那么林清风又猜不猜得到他还敢回来?

这个问题他心里问了出来,却开始犹豫。

以他对林清风的了解,林清风一旦发现了鬼无踪身死,一定会派人再暗中追查他的下落,不会不见动静。

但他一路悠闲地走回城里,路上并不见有何风声。

危险岂不是都在人觉得最安全的时候,才会突然出现?不然那就不叫做危险。

只有突然出现的危险,才是最危险的。

刘潇望着碗里的酒,忽然不想再喝下去。

他这时候才发现那面摊老板去了好久,至今还不见回来。

——酒你尽管喝无妨,喝醉了在我这里睡一觉也没关系。

这是老人临走前说的一句。

——阿布说你是好人,那么这顿酒我请你喝。

光凭别人几句话,就愿意请一顿酒,而且好像在暗示刘潇什么。

一个卖面的老人,本不该还有这种热情存在的,因为这种人见过的世面比任何人都多。

碗里的酒,起了一丝波澜。

波澜不见了,刘潇的人也已不见。

“你确定他刚才还在这里?”

说话的是司马博涛,他周围还有很多带刀侍卫,还有那个卖面老人。

老人道:“刚刚的确还在,我还让他尽情的喝酒,他看起来也的确是个爱喝酒的人,我本以为他会大醉一场。”

司马博涛道:“可是他不仅没领你的情,而且也没醉,所以当然不会留在这里?”老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司马博涛走到桌前,桌上还放着那碗酒,除了这碗酒,还有一锭银子。

还是原来的闹市,人挤人可以挤得街上水泄不通。虽然喧闹,倒是太太平平,人人脸上都有欢喜之色,就连乞丐的脸上,都不例外。

这倒不难说明一件事,林清风是个清官,好官,理得一方百姓安居乐业,谁都会这么去赞扬他。

刘潇想在街上找小乞丐阿布,因为他还欠着阿布一顿饭。

他现在都能想象得出,阿布若是听到他要请客,还是到最豪华的酒楼去吃饭时的表情。一定怎么也不相信。

阿布见到他的时候,表情就已经很吃惊。

他道:“刘,刘,刘大哥?真的是你?”连说了三个刘,可见他除了不信,还有些紧张。

刘潇道:“怎么?我记得你说话不会打结巴的。”阿布勉强笑道:“没,没有,只是你忽然穿成这样,我差点认不出你了。”

他见刘潇现在穿着的早已不是那件破烂的衣服了,又哪里知道,这衣服还是刘潇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

阿布想了想,低声道:“刘大哥,昨天这里发生了一起命案,你知不知道?”刘潇听他说的慎重,就顺口问道:“什么命案?”阿布道:“听说是县太爷林大人家的马车夫,被一个越狱的监犯杀了。”刘潇脸色瞬间变色。

阿布没有看他,叹了口气道:“听说这马车夫在林府也干了快十年了,想不到在林府做事,也会碰上这种倒霉事,挺是可怜的。”

刘潇没等他说完,打断道:“官府没说逃犯长什么样么?”阿布道:“这个……倒没听说,不过既然说是逃犯,估计那逃犯杀了人,也不敢再在城里逗留的。”刘潇道:“这倒也是……”

他心里却多出了许多疑问。昨晚他侥幸识破了卖面老人的居心,之后曾对阿布抱有疑心,也许是阿布从官府那得知了杀人凶手是刘潇之后,告诉了卖面老人,卖面老人认出了刘潇,才会去通告官府。

现在从阿布的这几句交谈看来,他的确也不知道杀害马车夫的凶手是谁。

马车夫当然也不是刘潇杀害的。但罪名却扣在了一个逃犯的身上,难道还有人能像刘潇一样,从大牢里逃出来?这个可能性却很低。

刘潇暂时也只能认为,林清风故意传扬出这个消息,目的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任何帮助过他的人,最后的下场只有死。

这样想完全是有理由的。林清风不惜大费周章制造谣言,定也是为了让林雪华对他不再心存善念。

现在林雪华估计也会认为,自己好心帮助刘潇,结果刘潇却反过来杀了马车夫。

刘潇也只有苦笑,他倒是觉得无所谓,他还不需要敌人的女儿为他操心,林清风这样做,倒正合了他的想法。

他看着阿布,心里也在感激他能告诉自己这么多消息,虽然多了许多烦恼,但他心情还是大好。

他笑道:“我请你吃东西去。”阿布喜道:“请我吃面吗?你也终于讨到钱了?”

刘潇忍住笑,道:“说了我不是乞丐,而且我不是答应过你,要请你去吃山珍海味?”

阿布还是不信,但也忍不住道:“真,真的?我以为你只是说说而已。”刘潇笑道:“当然是真的,我说过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一般都很快会实现的。”

很快会实现,这点连他自己都不得不信。因为那些没有实现的,一般都被他很快忘掉了。而这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城里最豪华的酒楼,除了“鸿宾酒楼”外,只怕这城里没有人敢自居第一。

阿布几乎都是被刘潇拉进去的,他坐在凳子上的时候,都感觉快要摔到地上。

能来到这种地方进餐,这是他这辈子都不敢相信的事,不过眼前的场面却让他不得不信。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见识的事情少,对很多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都会抱有疑心。

这是鸿宾楼的二层,也是达官贵族才能上来进餐的雅座,现在他们不仅是在这里进餐,而且整个二层,已经被出手阔绰的刘潇包下来了。

阿布道:“你到底花了多少银子包下这层楼的?”刘潇道:“应该也不多,十几两纹银,加上一个玉镯子。”阿布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道:“这,这,这镯子值多少钱?”刘潇道:“也许几两,也许几十两,几百两,爱多少多少,反正掌柜的乐意让我们好好吃一顿,咱们就别管那么多了。”

他的这些银子还有那个玉镯子,可都是随手在林雪华给他的那袋钱里面随便拿的。

他也想不到林雪华的镯子会这么值钱,看来大富人家的千金,出手也是阔绰。

他却不知道林雪华自幼衣食无忧,对钱财之物都没什么概念,要是她知道自己身边随随便便一个玉镯子就能够包下一个酒楼,当初可能就不会这么大方了。

阿布迟疑着,像是给壮了状胆,才道:“刘大哥……我就随便问问,你这些钱是哪来的?就算是我讨要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啊。”

刘潇笑了笑,道:“我若说是别人送的,你信不信?”阿布当然不信,但是却不敢说出口。

刘潇笑道:“你放心,我就是再缺钱,也不至于去干那种勾当。”他说的那种勾当,阿布当然明白。

虽然他胆子小,不敢去偷抢拐骗。但就算是给他十个胆,他也不会做那种事。伤天害理违背良心的事,他虽然是个乞丐,却分得很清楚。

他忽然用力点了点头,道:“嗯,刘大哥,我相信你。”刘潇对他欣然一笑。

他忽然敲着手里的碗筷,高声对着楼梯的方向道:“怎么一个菜都还没上来?小二,小二,死哪去了?连杯茶都不招呼一下?”

楼梯下面脚步声匆匆,上来的却不是店小二,而是十来个拿刀的侍卫,最后还上来一人,与那些侍卫的服饰稍微有些不同,正是他们的首领司马博涛。

司马博涛态度恭谨,道:“麻烦阁下随我到府里走一趟。”

刘潇筷子还在漫不经心地敲着手里空碗,道:“真是阴魂不散的家伙,连吃顿饭的功夫都不给。”

司马博涛道:“到了府里,会给阁下安排酒菜,还请先忍耐一阵子了。”他还是显得彬彬有礼,倒不像是官府捉拿案犯,倒像是请客上门。

那些带刀侍卫却像是接到命令一样,刀刃围在刘潇四周,将他牢牢困在刀圈内。

刘潇道:“林清风不是让你们来杀我的?怎么又要请我过去?”

司马博涛道:“林大人行事向来大公无私,官府当然不愿错杀一人,否则又怎能安抚民心?”

刘潇叹了口气,道:“林清风有你这么个好手下,可真是便宜了他。既然你们目的在我,就不要为难我的这位朋友。”

司马博涛看了一眼阿布,嘴角忽然笑了笑,道:“那是自然。”他这一笑,却没逃过刘潇的眼睛。

刘潇转过头看向阿布,道:“阿布,你怎么了?”

阿布此时低着头,好像很害怕。

刘潇顿了顿,切声关怀道:“你不用害怕,也不用为我担心,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等我回来,再请你好好吃一顿。”

就在他要被捉下楼的时候,阿布忽然叫道:“刘大哥,是我欺骗了你!”

他等刘潇转过头看着自己,又道:“是我欺骗了你,其实官府昨日已经贴出通缉令,我早就知道你就是杀人越狱的那个监犯。”刘潇看着他,听着。

阿布继续道:“只要能把你交给官府,就能获得官府奖赏的一笔报酬,是我贪财,是我出卖了你,你可以恨我骂我,但这样做,对大家都好,对城里百姓也是。”

说出这些话来,几乎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量,他的脸也涨得通红,手指忍不住在抖,手臂在抖,全身都在抖。

但他却觉得说出来以后舒服了很多。

一个人若是隐瞒着什么自己认为痛苦的事情,那么说出来以后,心里总会踏实些,不管那之后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刘潇也许会怪他自私,怪他不讲义气,怪他见利忘义。恨自己交错了朋友,看错了人。

但,阿布也是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百姓的利益,既然知道了刘潇就是个杀人的犯人,对待这种人,本就应该不讲情义。

刘潇现在百口莫辩,的确也不能奢望阿布能够理解。

他等阿布说完了那番话,才笑道:“你没有做错,也不用自责对不住我什么的。能懂得事情利害取舍,刘潇佩服你还来不及。”他说话的时候,人已经被捉下了楼,声音却还传到了楼上。

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逃了出来,再把咱们这一顿饭给补上!”

漆黑的牢房,却还不是完全的漆黑。

至少刘潇的这间牢房,还有一条凳子,一张桌子,桌上还有一盏油灯。

世事多变,短短两天,他还是回来了这里。

他手足都已经被链铐锁上,只不过还能用脚走路,还能用手吃饭。

该吃饭时就得吃,就算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刘潇正在吃司马博涛为他准备的酒菜。

他明知道酒菜里可能有毒,当然绝不可能会是致命的毒药,不然司马博涛他们也不用特别抓他回来,再毒死他。

但就算不是毒药,也可能是让他会感到难受,或者生不如死的药物。但这些现在他都不管了。

酒菜还是很美味的,至少现在他更关心这个。

忽然,隔着铁栏的牢门外,出现了一个人影,一个带着讥笑的声音道:“看样子就是关起来,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威胁了,这本是你的老地方。”

刘潇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喝了口酒,道:“人之将死,既然无法选择葬生何处,又何必在意置身何处?”

林清风顿了顿,忽有笑道:“刘先生真是豁达,只是林某人未必真的会让刘先生死。”刘潇道:“这次你又想说什么?”

林清风道:“我是来跟刘先生谈条件的。”

刘潇忍不住大笑,道:“你的条件,我只当作是在放屁,不谈也罢!”

林清风道:“我关押了你快将近一年,知道这世上已经没有你挂怀的任何事物了,难道你就没想过要从头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