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提亲
他浑身打了一激灵，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男人。
男人见他醒转，得以安心，马上就自我介绍道：“在下吕书儿，阁下昏迷在外，现在可算醒了。”
这人一身白布衣衫，生得瘦瘦小小，一脸白净，与其说长得斯文，倒不如说更像女子，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吕书儿，连名字都有几分女子气，还真有几分不男不女。刘潇坐了起来，打了一哈欠，道：“这么说是你把我救醒的了？”
吕书儿笑了笑道：“不算什么。”这人倒是很客气。
刘潇笑了笑，道：“你救了我，我就该谢谢你，我给你银子！”
他真的伸手到怀里，想摸出银子来。吕书儿有些呆了，赶紧道：“不用不用，区区小事，阁下真的不用这么客气。”
刘潇拿了半天，忽然干笑了起来，道：“身上没钱了，还好你没逼着我要，不然我可就没辙了。”留在妓院的那包银子和衣衫，好像都抛到了脑后。
吕书儿看了他半天，好像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人一样。
他陪着干笑了两声，喃喃道：“我又不是强盗土匪，怎么会逼着你要银子……”他也实在看不出刘潇哪里像是个有钱人，要是他真掏出个钱来，那才稀奇。但现在刘潇给他的感觉，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刘潇感觉清醒多了，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吕书儿反倒有些惊讶，道：“阁下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深山老林里的一座寺庙，刘潇当然知道，他只是想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离城里有多远的距离。
可是这些当然不是吕书儿可以回答上的。
他道：“这里是深山老林里的一座寺庙，瞧来是这地方的山神庙，只是荒废已久，早已无人供奉。”他见刘潇沉默不语，又道：“还未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刘潇半响才淡淡道：“刘潇。”他的眼睛，却看到了火堆的对面，还坐着两个人。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长得额高笔挺，俊俏洒脱，女的眉目秀丽，两人都是风尘仆仆，身上还带有佩剑，估计是江湖人士。二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那，未说过一句话，对这边的交谈也好像视若无睹。
吕书儿也注意到了刘潇的目光，笑道：“这两位是我的恩人，我在山林里遇上了强盗，便是这两位出手相救的。”说着不禁苦笑，因为他身上的钱还是没能从强盗手上抢回来。
那对男女见吕书儿提起，本来似乎并不想说话的二人，只好各自简单介绍自己。
男的叫陆星宇，女的叫马佩环，都是苏州人士，却未说及师承何处。
二人草草介绍了事，又归于沉默。
气氛忽然有些凝重。吕书儿连忙笑道：“陆兄和马姑娘武功人品都不错的，一路陪我走来，也避免了我独自一人的枯燥无味。”
刘潇笑了笑，心里却对二人无甚好感。没再理会那二人。
夜色更深，火也烧得更旺。
对面那男的忽然站了起来，道：“火快烧尽了，我去拣些柴火。”那女的也道：“反正我也闲着，就陪师兄一起去吧。”
吕书儿也道：“那就有劳二位了。”目送二人离开后，他欣然笑道：“打从第一眼见这两位，我就觉得他们真是一对儿。”
他见身旁的刘潇还是沉默，又道：“刘兄在想什么？”
刘潇本来也是看着那二人离开的。他转过头来，豁然笑道：“没什么，我也觉得他们是一对儿。”
他嘴上说着，心里却不一定是这么想。他感觉那两人似乎对他有些刻意疏远，捡柴不过是为了找个借口离开而已。
不过为什么那二人要跟他疏远，他就懒得想了，他一向不喜欢去想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情，只会徒增烦恼。
他的烦恼已经够多。吕书儿看着他，忽然道：“刘兄似乎有什么心事？”刘潇淡淡道：“的确是有。”吕书儿道：“这可跟你忽然昏倒在路边有关？”
刘潇顿了顿，才点了点头。吕书儿道：“难道刘兄也是遇上了山上的强盗？”他好像一朝被人抢，看见了刘潇这样，就以为是跟自己一样也遇到了这种事。
他会这么猜测，也是因为看到刘潇刚才好像真的要掏出银子来一样。
他叹了口气，道：“这一带七八月的深山老林里，传说夜半时分，索命的阴阳鬼差就会出没。想不到索命的鬼差没遇到，山上的强盗倒是不少。”刘潇不禁笑道：“能遇到强盗，也好过遇到鬼差幸运。”
吕书儿怔了怔，忽然又叹道：“刘兄不知道，其实来时路上，我是有几名家丁陪护的，只是那些强盗过于凶险，那几名家丁奋死护我，最后惨遭这些人杀害……”语气哀婉，对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他实在后悔之极。
刘潇道：“那些强盗的领头，你有没有见到？”吕书儿道：“刘兄问这个干什么？”
刘潇道：“等我遇到了，我可以帮你教训他们一顿，只要你知道他们头领的名字，我就可以找到他们。”吕书儿看着他，才猜到他身有武功。
但他还是不想麻烦刘潇，道：“刚才那两位朋友已经打跑了那些强盗了，这事就算了吧，等我此次出行办完事，回去以后，会给那些死去护卫的家人亲属一些钱。”说到这他又不住叹息，道“只怪我不会武功，不能自保，这也是我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了。”
刘潇道：“你有这份心，死去的那些人也死得瞑目……”他忽地又道：“你不打算回去？还要办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你？”说出这句话，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他自己的烦恼已经够多。但他也实在处于一片好心，想帮帮吕书儿。
吕书儿笑了笑，似乎暂时已经把伤心事搁置一边，道：“刘兄就是想帮，只怕也帮不上的，我这次是准备去提亲。”
男子亲自去姑娘家提亲，这本来是显示诚意的好事情，吕书儿在来的路上，也准备好了不少提亲用的彩礼，只可惜都被强盗抢得一干二净，连身上的钱财都没了。
有这种排场的人在当时已经算是大户人家，难怪那几个护卫拼死抵抗，那些彩礼定是贵重不少。
刘潇道：“那么你现在这样子，还打算空着双手去提亲？”
吕书儿笑了笑，道：“其实我也很不好意思，不过这已经是两家都定好的亲事，只要到时候我说明路上遭遇原由，林世伯也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为难我的，彩礼这些，日后再补上即可……”他话没说完，刘潇就已经抢着道：“你要提亲的是林姓人氏？”
林清风就是姓林，听到别的姓刘潇则不以为意，听到“林”这个姓，那他不免就要问一下。
吕书儿道：“嗯，林世伯叫做林清风，是城里的知府大人，距离这里大概还有半天的路程。”刘潇一惊，道：“你就是要去林府提亲？”吕书儿道：“正是，看来刘兄也知道林世伯，他是个好官，正如他的名字一样，清风名正，听说地方百姓都受到他不少照顾。”
刘潇听到他说的林世伯就是林清风，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要杀林清风，自然不想跟林清风有关系的人走得太近，但现在他心里乱乱的，好像只要听到林清风这个人，他的心里就会乱。
以前的他一说到林清风，可就只有“报仇”两个字，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多了这么多不知所以的顾虑。
刘潇镇了镇心神，不禁仔细看了看吕书儿。
吕书儿虽然受到强盗洗劫，不过整个人看起来仍然容光焕发，又正值少年有成的年纪，只是少了一点阳刚之气，不过外貌只是其次，性格人品倒是很好。
刘潇点了点头，本想问问吕书儿是向林清风哪个女儿提亲，因为林清风有两个女儿，也都已经成人。
吕书儿也像是在等他继续发问一样，却迟迟没有等到他问。
他似乎像是被扫了兴一样，不由得道：“刘兄还有什么问题不妨直说。”刘潇仰天打了个哈欠，顺势就躺在地上，道：“不问了不问了，我困得紧，睡一觉再说。”他的确困了，连夜来在林清风的牢里搞得身心俱疲，又漫无目的地瞎跑半天，他真不明白昏倒以后怎么这么快就又醒了，何不让他干脆睡到天亮？
吕书儿摇摇头，只好收一收心，也准备睡下，却发现那对男女说要去捡柴火，怎么至今未归。
他转眼看着不知睡着没有的刘潇，道：“刘兄，你明天可有去处？不然随我一起前往林府，我只要说你是我的护卫，那样林伯父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他见刘潇没有反应，而且还开始打起了鼾，只好不在询问。
刘潇却只是装睡，他当然不会答应吕书儿这种事。
去找林清风算账他是迟早要去的，但这件事怎么可能让吕书儿知道？
忽听吕书儿又喃喃道：“陆兄和马姑娘去了这么久，虽说他二人怕是想要独处，可也该早点回来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一早才能一同前往林府……”
次日一早，刘潇醒来，不见吕书儿与那对男女，已知他们先走了一步。
吕书儿一进到城，时值正午，正是街上闹腾的时候，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一路前往林府，他竟似对路线早已熟知，好像林府就是他的家一样。
与门卫通报了姓名后，三人就被迎进客厅。
吕书儿见到林清风早已候在厅里，忙上前躬了躬身，道：“书儿拜见林世伯。”
林清风笑得很和蔼，很亲切，仿佛对待自己儿子一样，道：“贤侄不必多礼，数年不见，你可越发一表人才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吕书儿将路上所遇种种说明，林清风见到陆星宇和马佩环，笑道：“两位果真是侠肝义胆，既然是书儿的救命恩人，那便是林某府上的客人，还请不必拘束，当在自己家里一样。”
这林清风果然不愧为此地父母官。陆星宇和马佩环抱了抱拳，算是回敬，却始终没说一句话。
吕书儿又表明了此行来意，林清风半月前早已收到信件，也就不觉得意外，道：“我同你父亲本是同僚，既是你们后辈人自己的眼缘，这也算老天注定。”
吕书儿大喜，忽然道：“不知大小姐近来可好？”说完这句话，脸上竟似红了。
林清风道：“这个时候雪华像是在西边庭院弹琴，我这就遣人去叫她过来。”
吕书儿忙道：“不必劳烦了，免得扰了大小姐雅兴，侄儿还是……自己过去吧。”
林清风笑道：“也好，年轻人这么久没见面，想必有许多话是要聊的，我让下人带你过去吧。”
吕书儿正要推辞，忽然左间室内探出个头来，一个年轻女子对着林清风道：“爹爹，这人是谁？”好像还有些怨怪。
林清风皱了皱眉，道：“雪晴，不得无礼，这是你吕世伯的公子，你快出来见见。”
林雪晴斜视了吕书儿一眼，道：“我几时又多出了个吕世伯来了？”
林清风板着脸道：“你吕世伯是爹爹的同僚，不过离此太远，所以近年来我两家甚少往来，你小时候也是见过的，只不过小孩子，忘记了也是正常。”
林雪晴又不禁上上下下的大量了吕书儿，才慢慢走出来。
吕书儿拱了拱手，态度友好而谦卑，道：“在下吕书儿，这位想必是二小姐雪晴妹妹了。”
林雪晴吃了一惊，道：“你认得我？”
吕书儿笑道：“六年前我们见过面的，要是没记错，我应该比你大着三岁，你今年也该有十七八岁才对。”
林雪晴吃惊更甚，不过一下子被人说得这么明明白白，她心里莫名地就来了气，道：“不懂得女孩子的年龄不可以瞎猜的么？你看着还读过几天书，怎么连这点都不懂？”
吕书儿笑容一下僵住，赔礼道：“书儿一时见到雪晴妹妹高兴，所以……”林雪晴打断道：“好了好了知道了，还有别叫我雪晴妹妹，我听着一身鸡皮疙瘩。”吕书儿又怔住。
林清风忽然喝道：“你这丫头，见到外人也就罢了，书儿以后就是咱林家自己人了，你还这么得理不饶人！”
林雪晴道：“什么自己人？”她还没听出林清风话里的意思，因为她哪里想得到吕书儿是来提亲的。
林清风却似乎不愿与她多说，道：“这就别胡闹了，爹爹要让人带你吕大哥去见你姐姐，你乖乖的别去坏了他们二人相见！”吕书儿的脸又红了。
林雪晴漫不经心地答应，同时她也注意到了吕书儿脸上的变化，她眼睛一转，又道：“爹爹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吕大哥啊，难怪我老是觉得眼熟！”
林清风道：“你想起来了？想起来就行了。”他还不知林雪晴根本没想起来。
林雪晴笑道：“所以啊这么久没见，我也有好多话要跟吕大哥说的，就让我带他去见姐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