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心中仇恨
林雪华全身都在颤抖,才道:“嗯。”
刘潇想了想,淡淡道:“你知不知道你爹为什么要让你……让你到这里来?”
林雪华的脸本来就红扑扑的,她声音说得很低很低,道:“不,不知道。”刘潇道:“他想利用你,为的就是想从我嘴里探问出一个秘密。”
他迟疑着,忽然长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就把你爹和我的过节告诉你,至于你是否相信,我就不管了。”
“我以前,也同你一样,是生在名门贵族的家室,而且我的父辈,同你爹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但是后来,我父母双双遭人杀害,我整个刘家的财产也被人剥夺了去。当时我只有十六岁,却开始了四处漂泊的生活。”
“没过多久,你爹找到了我,我心里很感激他,在他的安排下,我有了住的地方,但后来我发现,他救我,原来是因为我知道一个秘密,所以才会来找我。”
“我那时候虽然还小,却也知道这个秘密牵害甚大,在得知了他的阴谋之后,我连夜奔逃,终于没被他抓回去。我就又过上了漂泊的日子,之后我一心调查杀害我父母的人,讽刺的是,那个人就是你爹,林清风!”这是他不愿想起的往事,因为那段日子对他来说实在就是一种折磨。
可现在他却在仔细地回想这些往事片段,说到这里他已经忍不住颤抖,忍不住要恐惧。
他本来也是一个要温室里长达的人,却在还未成年的时候就经历了这种人生中最悲哀的事情,换做是谁都是一种无法面对的事实。
事实已成过去,但是,仇恨犹新。
是仇恨支持着他勇敢地活下去。
林雪华听到这里,忍不住回头看着他,眼泪已经侵湿了她的眼,她的脸。
刘潇继续道:“在那之后,我闯南走北,也结识了不少朋友,练了一身武功,想着有朝一日,杀了你爹报仇。那时候,我已经二十五岁。”
“那段时间里,你爹也暗中派了一些杀手来对付过我,不过他们一心想着把我带回去,倒不敢真对我下毒手,所以反而是我没有太多顾虑。但是,直到在那之后,我认识了一个农夫家的女儿,我本以为我找到了生命中值得用一生去在乎的人……”他的身体颤抖地更厉害,声音也竟似有了哭音。
“我很喜欢那个女孩,那女孩也一样喜欢我,她也知道我的命运,所以一直都在劝说着让我放下这段仇恨,为了她,我本来也已经想放下……但你爹,却把这户普通的人家都杀了!还有那个女孩!所以……我不能放过他,死也不能,这辈子都不能!”
“别再说了!”林雪华的声音,就在他的耳际。
林雪华忽然从后面抱住了他。
她在害怕,她越听就越怕,同时她也在同情,同情刘潇的遭遇。
林雪华道:“不用再说了,我能明白,明白你的痛苦!”
眼泪打湿了刘潇的背,还很温热。
刘潇胸膛忽然感觉一股热流,他忍不住转身,紧紧抱住了林雪华。
他真的需要一个依靠,漂泊多年的他,此时就像是一个孩子,露出了心中最脆弱的一面。
他也是个人,也需要温暖,需要人同情,需要人鼓励。可是这些是他将近十年来最缺少的,他已快淡忘这种感觉。
这一瞬间,桌上的油灯都似在为他悲愤,跳动着让人不安的火烛。
空气忽然也变得很压抑。
刘潇的脑子一片空白,手上却抱得更紧,耳边还能听到林雪华急促地呼吸声。
刘潇刚刚火热的心猛地就沉到了脚底。
他居然没有发现林雪华不知不觉中走过来!
林雪华微张双眼,一双闪着异光的眼睛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她轻喘着,轻轻道:“不管你以前……多么难过,现在,至少让我让你暂时忘记这段痛苦……”
刘潇惊道:“你……”他想推开她,但是又不想拒绝,他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手掌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抓出了血,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痛。
他的心才在痛,同时又是温暖的,他已经准备迎接这种内心深处的渴望。
牢房外面忽然有个声音轻轻道:“姐姐,姐姐你在不在?”
这个声音真犹如刘潇迷失地道路上,忽然见到的一盏明灯。
刘潇眼一睁,从怀抱中跳了起来,借着昏灯看出去,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正睁得大大地在朝里面看。
林雪华还怔怔的坐在地上,半响才像是会过神来,轻轻道:“雪晴?”
牢外面的林雪晴关切道:“姐姐,我这就救你出来。”她忽然瞪了刘潇一眼。
用钥匙开了门,就跑进来扶起林雪华。
林雪华道:“你怎么会知道这里的?”林雪晴笑了笑,道:“我早就发现了姐姐在这里,还是我拜托司马侍卫,才能顺利进到这里来的。”
刘潇道:“司马博涛居然肯让你进来?”林雪晴瞪着他,冷冷道:“司马侍卫也很担心我姐姐,偷偷放我进来这件事,也没有别人知道。”她已经扶着林雪华纤弱的身体出去。
刘潇苦笑道:“我能不能出去?”林雪晴道:“你当然必须出来,不然谁来背这个放我姐姐出来的黑锅?而且你最好给我出城去,这辈子也不要再回来!”
司马博涛一直在外面把风,见到林雪华安然无恙时,他仿佛才松了口气。
林雪华似乎精神有些失落。
司马博涛对刘潇道:“你对大小姐做了什么?”刘潇看了他一眼,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又对林雪晴道:“快送你姐姐回去,记住这一晚上不要离开你姐姐,再让下人熬点安神补血的汤药,给她喝下去。”
等林雪晴送走了她姐姐,刘潇才道:“我没对她做什么,还好你们来得及时。”
司马博涛看起来有些愤怒,道:“如果大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不会放过你。”
刘潇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但马上就恢复平静,淡淡道:“我知道。”他知道司马博涛喜欢那位大小姐,而且他也看得出,司马博涛一定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
林雪华若是跟了这个人,应该也不会是委屈了她。
司马博涛忽然丢给了刘潇一包东西,冷声道:“这里面是一点衣物,和一些路上用的银两,你马上出城,以后别让我在城里听到你半点消息,否则别怪到时兵戎相见。”
刘潇看着这包东西,又看了司马博涛一眼,笑了笑道:“我实在应该对你说句谢谢的,多谢了。”
司马博涛道:“不必谢我,这是二小姐为你准备的。”
——是林雪晴给我准备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小姐?
刘潇看着手里的这包东西,又忍不住想笑,可又笑不出来。
晚风吹在他身上,他却不觉得冷,反而觉得舒服。
他是该好好让这阵风吹吹他这颗不知道什么滋味的心。
可是冷风只能吹打在他肉体,他的心还是觉得燥热难耐。
现在他忽然觉得浑身解脱了,药性的欲望却跟着上来了。
他要找点事情发泄一下。
然后他就来到了妓院。
现在已是入夜已久,街上也只剩下疏疏落落的几个路人。可在妓院这种地方,一进去就会让人觉得春意正仰,与外面恍如是两个世界。
每个人的脸上都有高兴的色彩,不知何处还有琴瑟乐声,增添几分情意。
刘潇一进去就大叫道:“老鸨!”
这种地方的管事人,也就是老板娘,通常都是被称为老鸨。这只要是个男人,来到这种地方都知道,除非是那些还没来过的小男人。
听到刘潇像催命似的大叫,热闹的人群里就走出了个女人,见到刘潇那副寒酸样,她脸上是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来这种地方,除了消费外,还是消费。所以对那些一看就知道消费不起的人,老鸨是不会有好脸色看的。
老鸨明明是个快四十的中年女人,脸上的脂粉却打得很厚,妆也化得特别浓。
只有对自己长相不自信的女人,才会化这么又浓又厚的妆。
老鸨就是这种人,至少她认为化了妆以后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刘潇却连看她一眼都没有,他只是要确定老鸨站着的位置就够了。
一锭银子已经落到了老鸨的手里,她拿着都还觉得沉甸甸的,脸上也露出了习惯的笑容。
刘潇却已上了楼,头也不回,懒懒地道:“我累得很,你帮我叫个人来。”后面传来了老鸨得心应手的招呼声。
刘潇把那包钱丢上桌子,躺在床上时,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的是个不仅年轻,而且长得好看的女人。不管穿着还是打扮,都是男人一见到都会心动的那种。
她笑着走过去,就趴上了刘潇的胸膛。但这样的行为绝不会让人觉得唐突,而且她的动作很优雅,反而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只要是个男人,都会很乐意接受的。刘潇半睁着眼睛,就看到那女人在解他身上的衣服,还在甜甜地笑着看他。
刘潇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淡淡道:“你叫什么?”那女人道:“奴家叫甜甜。”她笑了笑,笑起来果然是很甜。
这当然是她在这里的艺名,在这里做事的人,只怕没有哪一个会用真名的。
刘潇抓着的手握得更紧,道:“我问你的真名。”
甜甜忽然笑得更甜,更动人,轻轻唤道:“官人难道觉得我的这个名字不好?”
刘潇道:“的确用得不好,而且是特别不好,难道你笑起来还能比林府的大小姐甜?比她好看?比她动人?”他每问一句,手上的力道又不自觉地加重几分。
甜甜给他抓得有些疼,却还是忍着,笑得也不是很自然道:“官人要是觉得我比不上林府的大小姐,那官人就去找那大小姐好了。就怕官人想找也找不着。”
女人最不喜欢男人拿她的容颜来跟别的女人攀比。
而且在这城里,没有人不知道林府的大小姐,是当之无愧的大美人。
这甜甜虽然没有见过她,却也知道自己比不上她。
但她没想到到了妓院来寻乐的人,还会对林府大小姐恋恋不忘。
她的脸上已经罩上了一层怨毒,虽然她化了亮丽的妆,却还是难以完全地掩盖住。
但她看到刘潇的眼睛时,这份怨毒就被重新藏起,又换上了甜甜地笑脸。
只要男人见到她这样笑,多凶的男人都会生不起气来的。
她忽然被那只抓着的大手翻过了身,把她推倒在了床上。她笑着,有些惊慌,更多的却是惊喜。
她笑道:“官人,奴家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她话还没有说完,脸就被刘潇狠狠掴了一巴掌。
甜甜怔了半响,几乎就要跳了起来,大吼道:“你干嘛打我?”刘潇又是一巴掌抡了过去,这次打在她另一边脸上。
刘潇大笑,看着甜甜一下肿起的脸,笑道:“你个贱女人,臭女人,笑起来就是个猪头!你有没有见过猪笑?那你干嘛不拿个镜子照照?”他说完突然夺窗而出,这里虽是二楼,他却不在乎。
甜甜怔了半响,眼泪虽在眼睛打着转转,但她还是跑到窗前去看。
没有看到刘潇,他仿佛忽然就消失在了外面的夜色里。
甜甜一股闷气没处出,一转头,就看到了桌上刘潇没拿走的那包东西。
刘潇在奔跑,狂奔。
刚才他到底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就连现在他是在哪里,跑了多久,他也已不知道,也不在乎。
晚风吹过他的身体,却已再难让他停下。
是催情药让他忽然变得疯狂?
还是甜甜语言里的刺?
还是难以言喻的林雪华?
他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更不会去想。
不管他跑多久,跑多远,也终有停下来的时候。但是他也已昏迷。
等他睁开眼睛看时,就看到了一堆火光。
干枯的柴被火烧得噼里啪啦响,闪烁着点点火星。
有了这堆烧得正旺的柴火,周围也照亮了一块地方。有个男人的声音道:“太好了,看来你已经醒了。”这声音虽说是男声,但听起来却很生嫩,几乎接近女人的声音。
这一带七八月的深山老林里,传说夜半时分,索命的阴阳鬼差就会出没。阴阳鬼差的声音,听说就是这么不男又不女。
不过,又有谁真正听过呢?真正听过的,应该就是鬼差要来索命的时候了。
难道刘潇竟遇见了这么个不男不女的东西?难道现在他已经快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