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想起了点儿什么。
六岁那年。颂伊。
二〇〇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夜。我的六岁生辰日。
没有人为我举办所谓的“生日宴”,那一天只有一个小蛋糕和父母陪伴着我。那时的母亲还是个眉眼温婉的美少妇,会温柔的给我讲故事,会和我一起玩拼图游戏和飞行棋,父亲则永远都是那个样子,带着儒雅的笑容,把我高举过头,旋转,旋转,无休止的旋转。
蛋糕是母亲订的。小小的洁白的,蛋糕顶部一圈粉色草莓味的奶油,装饰切半草莓,罐头黄桃块,罐头菠萝切片,巧克力薄片。一把透明的塑料蛋糕刀,我握在手里,在蛋糕上胡乱划出痕迹。父母并不嫌弃,边笑边说“生日快乐”,我们仨互相往对方脸上抹着奶油。父亲在母亲鼻头抹了一点儿,她那美艳的脸蛋看起来像是大花猫儿。
我们坐在一起唱生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我十指扣在一起对蜡烛许愿。我要——我要一个超大的泰迪熊。睁开眼猛吹一口气,呼——蜡烛熄灭了,父亲打开灯,他挽起衬衫袖子露出肌肉结实有力的手臂,拿着蛋糕刀开始切蛋糕。粉色奶油塌陷了,草莓歪了,巧克力薄片破裂了——一块蛋糕被分离出来,放在盘子上,父亲笑着递给我。小寿星要吃第一块。
母亲柔柔地笑,她捏着我的耳朵问我,许了什么愿望啊?
父亲连忙嘘了一声,愿望可不能说出来啊,说出来就不灵了!
我大声说,我的愿望是我们永远在一起!——但其实我的愿望是要一个超大的泰迪熊。
既然我说的不是愿望,那么我说的话也就不会实现,而我许下的愿望,绝对会实现的。
对吧?
对吧?
叉子插进蛋糕里,翘起挖出一大块奶油,放入口中。浓郁的奶香味,甜腻味在唇齿间泛滥成灾,满足的眯起眼睛。我最喜欢吃蛋糕上装饰的水果了,总要比平时吃的新鲜水果美味上那么一点点,令人欲罢不能。
父亲母亲给我的礼物是什么呢?我期待着。
前年是八音盒,去年是我希冀了好久的一条裙子,今年会是——?
一家三口聚在灯下其乐融融地分吃着蛋糕,门突然被人敲响了,“笃——笃——笃”的三声长音,安定、内敛,标准的大家佣人的作风。
父亲放下盘子,开了门。门外冷风呼呼地灌进屋内,母亲侧过身子将我挡住免受寒风侵袭,她高声询问来人:“怎么了?”
她拔高的声音里藏不住的惊惶。好像她知道这个东西有朝一日总要到来,而现在它终于来了。
门外站着的人一袭黑色长袍,敛着阔袖,半肩披过厚重绵软的深绿色毛绒裹肩,裹肩末端垂下长长的白色结绳,挽起长发,高髻显得很干练,也很无情。她的年龄在四五十左右,法令纹浅浅,眉眼间冷冷淡淡,抹着砖红色口红。她的目光在屋内扫过,落在母亲身后的我身上:“太夫人请大小姐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