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惠忙道:“不用了,大娘您怎么没下地干活呢?”
老大娘说:“我在家做饭,给他们爷儿几个送地里去。我这岁数大啦,干不动了,也就凑合着做做饭罢!连我那俩儿媳妇都下地去干活了,这饭也总得有人做呀。”
这时雍正已经站了起来亲切的说:“大娘,叨扰了半日,您快忙吧。这点意思请您收下。”说着向云惠使了个眼色,云惠忙拿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雍正还看着云惠,云惠明白又拿出一个十两的银锭子。
大娘十分意外的推却一番,就收下了。一直把云惠等人送到路口儿才回。
上了车,雍正一言不发。大家心里明白皇上在想什么,一时间气氛沉重得使人喘不过气来。车子走了有半日,雍正才说:“廷玉!看来是朕有过错呀!”
张廷玉忙说:“皇上,请不要如此!这政事一时有一时的情形。当时山东巡抚黄炳上疏中是提过请摊丁入亩之事,只是他所奏之法并不可行,皇上因而斥责他原是情理之中,并无不妥之处!”
雍正沉重的点了一下头说:“是啊!朕竟不知,圣祖五十一年下的恩旨,至今仍有不行之地域?”
张廷玉皱眉道:“皇上,此等事情并不鲜见。就连孔府也照收多出来的人头儿税。”
雍正气道:“圣祖皇上曾下旨说,天下人头税儿的数目已定,再有新增人口永不加赋。可一到地方,他们却照收不误!真真是可恶之极!这些新增人口的人头儿税必定是落入了这等墨吏的腰包。却徒使圣祖和朕妄担横征暴敛之名!即使如此,他们的府库之中还是空的!库中的银子他们亏空,百姓的税他们收,这可是上下齐手,中饱私囊,着实可恨!原先朕追缴库银还时常心存不忍,如今看来,朕对这群墨吏不忍,而他们对朕却毫不留情!这真是其心可诛!”
云惠打开水壶递给雍正说:“先生喝点水,消消气吧!”
雍正喝了一口水,沉默了很久。大家都没敢说话,甚至连大气儿都没敢喘!
雍正眯起眼睛说:“黄炳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只是他并无切实可行的良方。廷玉,回朝后,你就汇同户部,拟一个摊丁入亩施行的细则出来。着山东黄炳先行,而后立即在全国各州府县全力推行!”
张廷玉忙拱手低头道:“是!臣回朝后立即就办!”
雍正深吸了一口气说:“阻力一定会有的,这又断了某些人的一条财路!不过,办法一定要尽快制定出来,要切实可行,要周详。阻力嘛,不会太久啦!凡在本朝掣肘朕推行利国惠民之新政者,朕决不留情,无论他是何人!”
云惠偷偷的瞄了雍正一眼,只见雍正的目光异常冷峻,投射出透骨的寒意。云惠不由自主的微微一颤。但这并没有逃过雍正那敏锐的双目,雍正看了她一眼小声儿说:“怎么了?冷了?”
“啊?没,没有!”云惠以微笑掩饰。
一路上雍正一行人晓行夜宿,体察民情,不几日便来到河南境内。雍正没有直接去巡抚衙门见田文镜,而是先在河南境内四处观风。田文镜本是最受雍正信任的巡抚之一。不想四下观风之后发现,田文镜的官声倒好,勤勤恳恳,清正廉洁。只是为人刚猛太胜,对待刑事量刑过重,对待下属同僚过于严苛。因此也招来不少非议。更有甚者因其推行新政,手段严厉几近残酷,便有恨之入骨者编派出田文镜外边凶,回家怕老婆等笑话儿来作践他。
这倒使雍正一扫连日来的低落情绪,饶有兴趣的听了好几段田大人怕老婆的“趣闻”。张廷玉和刘胜芳也有两次实在崩不住而面露微笑。
雍正之所以不生气,是因为田文镜是一位能臣,勤勉廉政。他只是为人为官太过严苛,才会招来这种不着边际的风言风语。可他并不是只对他人如此,他对自己的要求更严。总而言之,虽说胡乱编派他的笑话不少,但中底层的百姓们大体上对他还是很拥护的。
雍正等人在一处市井茶馆内听了些关于田文镜的趣事后,便起身向外走。雍正边回头看着众人边向外走,没注意门口处也有一人边与后面的人打着哈哈边向内走。一下子雍正与那人撞了个满怀。
雍正忙说:“唉呦,兄台对不住了。”
那人却立起眼睛骂道:“瞎了你!没看见老子?”说着还上前一把揪住雍正的衣领。
没等张廷玉等人反应过来,云惠已经闪身上前,飞起一掌打掉了那人揪着雍正的手。右手已经擎剑在手,左手捏了一个剑决,双臂如鹤翅一展,将雍正护在身后。
雍正呆呆的看着云惠,心中为云惠如此维护自己而深深的喜悦!
那人被云惠一打,没站住脚向后一歪倒在茶馆儿门外。后面跟着他的两个精壮男丁忙将他扶起。云惠一看,只见这人长着一双极小但很圆的眼睛,瘦尖的脸儿整个一个耗子!
那“耗子”气得大叫:“反了你了!敢打我?你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小子!”
云惠冷哼一声说:“打得就是你!我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动我们爷就是不行!”
耗子气得跳着脚大叫:“还看什么?快给我打!”
后面那两个精壮男子立刻扑了上来。云惠向茶馆外一跳,剑未出鞘。左推右带,打开太极拳,几下连缠带打,两个精壮男子便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这时四周也有人围了上来。一看两个大汉竟斗不过一个小白脸儿的哥儿,都在一旁起哄!两个男子爬起来还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摔的。于是眼神一招呼三人一起上来。云惠左躲右闪,身形轻灵,运用太极精髓四两拨千斤,三个大男人围住云惠,展开浑身解数竟近不得身。几招下来,云惠的太极拳施展开来,两个精壮男子身体相继失去重心向前扑倒,重重的摔在地上。云惠两步上前,一个推手将那耗子推出有一米多远重重的摔在地上。
两个精壮男子知道是遇到高人了,忙扶起耗子扭头就跑。那耗子为了挽回面子还高叫道:“你等着,等爷招呼人来咱们再比划!”
云惠一看聚了些人,怕雍正暴露了身份忙说:“散了,散了!”
大家都纷纷夸赞:小哥儿好功夫!好功夫呀!竟还有人说:看着像个面首似的,谁知竟有这等身手?
云惠故作无辜的看着雍正等人,张仁不知云惠是女儿身,仔细的看了看云惠,认真的说:“这等模样是挺像面首的!”云惠故做气愤的样子看着他。雍正等人都笑了起来。
大家又逛了半条街市,雍正便说:“咱们也看得差不多了,依我看咱们该会一会正主儿啦!”
张廷玉本来就一直担心出宫日久京中有变,但又不好过份催促皇上,一听皇上自己提出去见田文镜忙附和:“先生所言甚是!”
于是一行人登车前行,直奔巡抚衙门而去。雍正坐在轿箱的最里面正对着车门处,云惠坐在雍正右手,张廷玉和刘胜芳坐在雍正左手。
因为云惠一路上都是男装,所以雍正让云惠将车窗上的帘子打了起来,坐在车上向外观看沿途风情。云惠打起帘后,很自然的将自己的左手放回到身侧。不想,雍正此时正用右手撑在右侧的坐位上,探着身子全神贯住的向车窗外观看。两人都没防备,云惠将左手放回的时候刚好按到了雍正的右手。顿时云惠如触电般立刻将手收了回来,同时脸颊绯红。她偷眼向雍正看去,却见雍正的手也收了回去,只是雍正的脸色很正常,此时正向张大人他们的车窗看去,似乎并未在意。云惠这才轻轻的吸了口气把目光收了回来,却刚好看到坐在她正对面的张大人,此时头转向车门处,脸上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