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观手提着大刀,眼睛不时地四下瞄着,生怕幽州骑兵从哪个方向突然窜了出来。看到缓缓行走的黄牛车队,他的神情高度紧张,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他甚至在想,带着这么多牛车上路,是否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然而四周却出奇的平静,有几只早起的麻雀在天空中扑棱扑棱的飞荡着,他们似乎是受到了黄巾军车队的惊扰,在空中叽叽喳喳在叫唤着,象是在责怪那些黄牛们打扰了它们的清梦。
东方的晨曦越来越亮,道道金光划破了天际,整个天空绚丽多彩。那些不知忧愁的麻雀在空中翻上覆下,跳着它们求爱的舞蹈,唱着它们爱情的歌谣,尽情地享受着这荒野的朝阳。
然而它们不知道,就在这春光明媚、万物复苏的大好时节里,死亡的阴影正在向它们逼近。突然之间,它们似乎感到了空气的震动,仿佛天空也在摇晃,它们射箭一般地射向自己的巢穴,却发现它们的爱巢也在颤抖。
孙观惊谔地回过头来,两个眼珠子再也无法转动,他的身躯犹如着魔一般地定在那里,脸上的肌肉似乎已经僵硬,他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浑身的血液已经变得冰凉。
就在那西边的地平线上,铺天盖地的骑兵迎着东方的晨曦,高举着马刀,疾驰向前。那银亮的刀刃在五彩的晨光中折射出道道金光,驱走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黑影,也刺痛了黄巾军士兵的双眼。
十数万只铁蹄猛烈地敲击着茫茫原野,犹如阵阵春雷从荒野里掠过,数万骑兵挟裹着万千雷霆,以排山倒海之势滚滚向前,荒原在他们的脚下退去,一切敢于阻拦的生命都被踩成肉泥。
“长枪兵……赶快结阵!弓箭手……准备放箭!”
幽州骑兵的铁蹄终于把孙观从惊谔中震醒,他也算是久经沙场了,从最初的震惊中很快回过神来,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此时只要他稍微一慌神,他的十几万黄巾军将士就会瞬间崩溃,成为一盘散沙。
为了逃回泰山,孙观让黄巾军专门进行过针对骑兵的训练,就是为了防备骑兵的突袭。不得不说,孙观所作的准备是相当充分的,如果黄巾军按照事先计划结阵迎敌,幽州骑兵要想冲破敌阵,代价将是十分惨重的。
尽管谁都知道,步卒要想对付骑兵,结阵自保是唯一的生路。只要那些骑兵不想自杀,他们就不会强行突破步卒的长枪阵,哪怕你就是重甲骑兵,强行冲阵的结局也只能是同归于尽。
然而黄巾军并不是正规军,他们既没有经过正规的对付骑兵的训练,也没有对付骑兵的勇气和意志。当他们面对那滚滚铁流的时候,他们还能够站住不跑,就已经说明孙观治军有方,比程远志的广阳黄巾军强了不知多少倍。
“长枪兵……赶快结阵!弓箭手……准备放箭!”
黄巾军有大、小将领叫唤着,具体指挥着黄巾军士兵们排兵布阵,虽然他们的腿在发抖,声音也在打颤,可是他们比谁都明白,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也许下一次眨眼的时候,幽州骑兵已经杀到了他们的面前。
排成长蛇阵的黄巾军士兵立即做出了反应,他们纷纷把长枪抵在地上,枪刺正对着迎面而来的幽州骑兵,组成了一个拒马阵。而那些弓箭手也拉开弓弦,搭上箭矢,瞄着幽州骑兵。
黄巾军的长枪阵非常简单,但是却很实用。长枪手排列在最前面,中间夹杂着盾牌手,后面是弓箭手。他们相互之间间隔的距离,基本是相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指定的位置,没有命令,谁也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否则,将领有权处死任何乱动的士兵。
……
幽州骑兵的进攻队形,转眼之间就由一路横队,变成了三路纵队。仅仅只是为了这区区十几万青州黄巾军,周永是绝对不会让自己的骑兵去拼命的,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这才是他打仗的准则。
刘辟和龚都再一次从关羽、张飞的手里争得了先锋的位置,他们率着三千多膺子嘴山寨的兄弟,向着尹礼的前锋与孙观的中军结合部杀来。他们的任务,就是要从黄巾军的长蛇阵中撕开一条口子,把黄巾军的前锋和中军分开,再围而歼之。
真正地说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正式地攻击步卒有长枪阵。虽然他们曾经与骑兵直面冲杀过,可那毕竟双方都是骑兵,是相对公平的决斗。而要攻击步卒长枪阵,他们是不会硬冲的,按照周永的命令,他们要用箭矢撕开一条口子。
而要强行冲阵,伤亡就是不可避免的了,特别是第一波冲阵的骑兵,几乎是有去无回的自杀,这也是周永不忍心让兄弟们冲阵的原因。凭着骑兵的机动能力,箭矢密集地攻击一个地方,总能打开一个缺口,而缺口一旦打开,黄巾军的防御阵形,瞬间就会全部垮掉。
其实步卒的弓箭手对骑兵的射杀能力十分有限,骑兵对付弓箭手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快。只要骑兵冲击的度足够快,只要骑兵箭矢的密度足够大,他们就可以迅速的撕裂黄巾军的外部防线,直接杀入黄巾军的阵中,等待那些弓箭手的,只能是被屠杀。
正在狂奔的幽州骑兵,再次变换了队形,他们在离黄巾军还有几百丈开外的空地上突然变阵,然后直线向黄巾军冲过来。这一次,幽州骑兵组成了流线形的进攻队形,如同是一支呼啸而来的箭矢,向着黄巾军的长枪阵的中间位置,毫不犹豫的直刺过来。
所有的黄巾军士兵,发抖地双手将长枪握在手中。长枪的末端深深地插在泥土中,锋利的枪刃直指长空。面对那滚滚铁流,他们只有紧紧地闭上眼,静静地等待着和骑兵碰撞地一刹那。
战马在狂奔,骑兵在吼叫,箭矢在呼啸,大地在颤抖。
汹涌的气势猛烈地撞击着黄巾军士兵的心脏,死亡的恐惧重重地压在每一个黄巾军士兵的心头。黄巾军的士兵毕竟只是些农民,纵然他们悍不惧死,可是那对死亡的漫长等待却让他们难以忍受。
突然之间,黄巾军的防御阵线崩溃了!
最先临阵脱逃的是那些弓箭手,一个叫不出姓名来的黄巾军士兵实在是忍受不住这死亡的考验,他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扔下弓箭拔腿就跑,然而他没跑几步就摔倒在地,却再也没能重新站立起来。无数的黄巾军士兵从他的身上踩过,他很快就变成了一堆肉泥。
孙观苦心经营的长枪阵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刘辟、龚都突破了,等他们俩赶到后才惊讶地发现,为了这次冲锋,他们付出了十几匹战马的代价,那些战马都是在冲锋的过程中被弓箭手射倒的,那骑在马上的十几个骑兵无一例外的都被摔得鼻青脸肿,他们还能不能重新骑上战马,就要看华佗先生的手艺了。
……
几乎就在刘辟、龚都冲阵的同时,同样争得了打先锋的王英、王杰兄弟俩带领着上谷马帮的兄弟们也开始了冲锋。他们的目的就是在孙观和宋祥之间切开一道口子,把宋祥及其殿后的黄巾军包围起来。
然而,他们兄弟俩的运气有点差。
负责典后的黄巾军弓箭手,倒是和宋祥一样有几分胆色。他们躲藏在长枪兵的身后,眼神却紧紧地盯着奔驰而来的幽州骑兵。他们将手中的弓箭满满地拉开,全部都斜斜地指向了天上,锋利地箭矢已经搭在弓弦之上。
“放!”
就在幽州骑兵进入射程的时候,几乎就在同时,黄巾军的将领和幽州骑兵的将领都大叫了起来。双方的士兵都拉开了弓弦,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射出了他们的箭矢。
“嗖嗖嗖……”
一连串的弓弦响起,黄巾军士兵们松开了弓弦,密密麻麻的箭矢被狠狠的射入天空中,几乎遮盖了天上的太阳,突然之间大地变得有点昏暗,更加衬托了萧杀的气氛。箭矢飞向半空,然后倒转过来,向着疾驰中的幽州骑兵落下,如同是天上落下的雨点。
正在冲刺的幽州骑兵,他们的箭矢借助巨大的惯性,飞快地掠过长空,带着尖利的呼啸,朝着黄巾军士兵直扑而去。与黄巾军弓箭手的箭矢不同,幽州骑兵的箭矢劲道更大,飞行距离更短,杀伤力更强。
“啊……”
幽州骑兵们的惨叫声不断传来,那低沉的声音,在如雷般的马蹄声中,显得格外的刺耳。被射中的幽州骑兵,纷纷倒地,很多人都是一头栽倒在地上,被狠狠的摔了出去,即使没有被箭矢射死,也被从马背上摔下来摔死了。
而长枪阵中的黄巾军士兵,他们的装备极差,许多士兵几乎连盔甲也没有,甚至连幽州骑兵战马身上的皮甲也没有,那带有巨大惯性的箭矢深深的刺入黄巾军士兵的身体,有的箭矢甚至直接把黄巾军士兵钉在了地上。
一时之间,两军阵前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倒地的战马,还有骑兵的尸体,将后面的同伴也绊倒了,于是倒地的幽州骑兵更多。惨叫声和呻吟声混杂在一起,战马痛苦的嘶鸣不断的传来,响彻了整个战场。
不少倒地的幽州骑兵,被后面的马蹄当场踩碎了,身体变成了肉酱。也有人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着,又或者是被继续疾驰的战马拉着,继续向前滑动,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他们一路发出痛苦的惨叫,直到自己嘎然断气为止。
幽州骑兵也不甘示弱,他们的箭矢准确而凶狠,附近的黄巾军都不断的倒下。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幽州骑兵的箭矢,甚至可以穿透盔甲。越来越多的幽州骑兵涌上来,射出更加密集的箭矢。
正在冲锋的骑兵,他们就象是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强大的惯性之中,只能以最大的速度向前冲击。就在黄巾军的两轮箭矢之后,幽州骑兵的战马终于冲到了黄巾军的长枪阵前。
而此时的黄巾军长枪阵前,几乎没有站着的黄巾军士兵,他们不是被射倒在地上,就是已经跑了。幽州骑兵们跳下马来,迅速拨起地上的长枪,扫清了前进道路上的最后障碍。
现在是该骑兵们显□□风的时刻了,紧接而来的幽州骑兵,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大刀,那一片片闪亮的刀光,反射着刺眼的太阳光,刺痛了所有黄巾军将士的眼眸。
缺口已经撕开,黄巾军士兵面临的就是被屠杀。不管黄巾军将领们如何喊叫,黄巾军士兵们已经没有了还手的勇气。在幽州骑兵的冲击下,黄巾军士兵们好像是一张纸一样的脆弱。幽州骑兵的战马呼啸而过,将他们全部都淹没在血泊里面。有人在血泊中勉强挣扎着,结果很快归于沉寂。更多的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完全被幽州骑兵吞噬了。
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幽州骑兵射出的箭矢,杀伤力很大,盔甲无法阻挡。同时,幽州骑兵挥舞的大刀,杀伤力同样很大,他们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可以将大刀的杀伤力挥得淋漓尽致。
黄巾军士兵们纷纷往两边跑去,要么跑向孙观的中军,要么跑向断后的宋祥。幽州骑兵们放缓了的速度,他们需要挥舞着大刀,或者是弯弓搭箭,驱赶着黄巾军士兵。战场上到处都是乱飞的箭矢,到处都是飞溅的鲜血,谁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哪里飞来的箭矢,又或者是哪里飞来的鲜血。
幽州骑兵的正面攻击力实在太强,那些逃跑的黄巾军士兵根本不敢回头。他们继续向前冲击,一边射箭,一边用刀砍,将黄巾军士兵全部往前赶。不一会儿,负责断后的黄巾军士兵都挤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