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持一句佛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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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凡身世 种下佛缘(4)

张祥龢对于孙辈的教育也从不放松,虽然他们还在童年,也处处要求他们勉以立志。

笔者手里有长达十多个小时的珍贵录音资料,共有50小段,是2008年间由昌臻老法师的侍者能慧和隆顺在随侍昌臻老法师时,无意录下。所录时间,大部分都是法师在内客堂吃饭时及饭后散步时,内容多是两个侍者好奇法师过去经历,而随意提出的问题,法师也用回忆对侍者进行着开示。

然而正是这些提问,为我们留下了法师过去生活的点滴,及他学佛的心路历程。当我在聆听并将其还原成文字时,那份无有年龄分别的交流、浓浓的师徒相融之景,在碗筷之声中,融入了感人的温馨。法师平淡谦和的性情,语默动静中的庄严示范,都展示无余。

在本书中,我将在不同的章节里,视其需要择而表述。在这里,我们来看看爷爷童年的教诲,对张耀枢成长的影响,是如何的巨大,这成了他后来庄严转身成昌臻法师的内在基础。

现将录音展示如下:

能慧:师爷,你几岁开始学医,看得懂医书不?学了几年?

昌老:我们都是六岁发蒙,背四书五经,《周易》也背,主要以儒家的东西为主,学医不是主要的,我也没有很好地学。我小时候,爷爷四十多五十岁,后来祖母死了,他就在他的房中放一小床,我和二弟张载熙就去陪他。深夜他打坐,这是刘门功夫,然后他想起今天处的方子中有什么问题,就喊我们写下来。我当时也没有很好地学,当时醉心于富贵功名,学而优则仕,学医是以后的事,所以时间就拖得很长。

能慧:你学了医后好多岁开始给人看病?

昌老:我没有正式给人看病,是帮爷爷开药单。后来大概二十多岁,看一般的病,没有在医院做过。

隆顺:那他(祖父)看病不收钱了?

昌老:嗯。对穷人不收钱,还施药。对有钱人也不收钱。他说,我自己有钱能生活,我拿那么多来干啥?他只是不断地给他们说,你那病要好起来,你自己赶快多做善事。我爷爷用脉有独到之处,他很尊崇张仲景。有一个人,得了重病,他过去看,喊他吃自己开的药就好了。他看病不收钱,病人就感激他,给他送吃的,还把娃娃拜继给他。所以,他收了一串串干儿干女。

他的品德很好,从不考虑自己,很注重内心修养。他吃东西很简单,虽然不吃长素,只吃花斋,但吃得非常简单。就两三个菜,吃不多,剩到的要吃几天。看到他老吃,我们就帮他吃了。

他没有什么贪欲,衣食住行都很随便(成都方言,俭朴、简单,不讲究之意。——笔者注)。对我来说,影响最大的一点就是:一不讲穿,二慷慨布施,(我们)很受他的影响。当然,自己没有学到。他当时很有钱,但是有钱的人很多,但像他那么慷慨布施的人不多。如有饥荒啊,他就带头捐钱,别人就参照他交,与他差不多。

他不管别人,自己想捐多少就捐。所以钱不够,他就卖田,如果遇到卖不脱的时候,又急需捐钱,他就借。所以他死后给儿子每人留了几千元的债务。不过他们也很信爷爷做的善事,相信父辈积的德,可以庇荫我们。

事实上也是,爷爷是独子,我们这一代就二十几三十个,我最小的兄弟都七十好几。这不能不说没有道理。止恶行善、相信因果,从小就受这种教育,确实很有道理。儒家也讲利人就是利己,有因必有果。爷爷后来的家产只剩二分之一都不到,这当然也变成了好事,不然在刚解放减租退押的时候更恼火。

能慧:以前你家里靠租地给别人当生活来源?

昌老:嗯嗯。是地主家庭。也做其他的工作。

隆顺:当时,你们施药很多哦?

昌老:当然。从我祖父就开始,还有我三叔张澄菴,他从小跟我祖父学医,后来师从沈绍九。解放后,在成都一医院中医科工作,也号称“张大包”。当时成都有四个药堂,祖父有四个记账处方,给贫病穷人就用这种处方,他们拿到去捡药就不收钱,到年底药堂就到我们家来结账。祖父还施棺材、义诊、布施放生等。爷爷在成都东门外买了一块地皮,修了一个放生池,我做小孩的时候去过,很大,里面有很多的鱼,专门有人看守,现在被四川音乐学院的校舍占了。

他布施很慷慨,我们比起来就差远了。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他读报,看到河南旱灾,人吃人,当时就流泪了。马上就卖了两百亩田,以无名氏的名字寄过去救灾。我们现在晓得钱不能存,要布施都是受了他的影响。

但是他自用之节约,像对我们都要求穿布衣,补疤疤的。他自己出门才穿好的,回来就脱了挂起。冬天穿的棉衣,棉花都在外头,他就不换新的,说补了还可以穿。

那个时候,祖母死得早,以他的钱和地位,娶几个姨太太是没有问题的,也有人劝他娶一个,他坚决不。所以我和二弟就在他房里陪他,他要求我们很严格。

我十岁左右,一年春节,一位显贵人物,他们全家都是祖父的病人,来我们家拜年。他的儿子和我差不多大,是祖父的干儿子,也来了。

我祖父就给我说,来了一个小客人,你去陪。我从窗户往外一看,嚯,那小孩穿得富贵堂皇的,我当时穿的是布衣裳,还有补丁。我一看,就很不好意思,心想,别人穿那么好,我穿那么差。我就故意拖延时间不去陪。这个时候,爷爷又喊,我不敢违背了,心里很不自在。被爷爷看出来了,后来和我个别谈话几次。

他说,你读圣贤书,你完全没有读懂。并引用《论语》孔子对子路的赞赏,“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一段话来教育我说,孔子的弟子子路穿破棉袄,他和穿狐皮袍子的人站在一起。一点都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腹有诗书气自华。你装得有诗书嘛!他穿得好,他肚子头没得货。你应该和他比诗书比志向,你咋个和他比衣裳呢?你没有立志。

为这事,他和我个别谈话三次。他不骂你,还问你,想通没有。还说,你在读圣贤书你在学啥子?读圣贤书,不仅是学他们的学问,更是学他们的做人,圣贤书上没有喊你穿好的。

后来我也想通了,就给他说,自己只是读书,但是没有用来像古人学习,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没有立大志。他说:“做人首重立志,读书志在圣贤。一个有品德、学问的人,才会受人尊重,才能有所成就。”并写一把扇子给我,现在只记得有四句:“志在圣贤,修身克己。养成国器,中流作砥。”使我终身受益。

他结合实际的例子来教育人,很有影响。因为小孩子不懂,后来,经过这个教育,对我印象很深。所以以后我工作了,那时候他都去世了,我都绝不穿好的。

隆顺:你老人家现在穿的短褂补疤,都是受他的教育?

昌老:还是有这种影响。就不想穿那些了,后来就习惯了。我当芝麻官也是在芝麻官里穿得最一般的。

隆顺:你老人家在外面穿大褂,回来就脱掉,是不是就是受祖父的影响?

昌老:当然是有影响的。惜福惜衣,他一直都这样教我们的。他说:你要惜福……

的确,古来大德都是非常地惜衣惜福。近代著名高僧弘一大师惜福的故事,影响了很多人,他由律而归于净。弘一大师亲近印光大师后,自觉深受印老四点影响:1. 习劳;2. 惜福;3. 注重因果;4. 专心念佛。他将这些常人所能学者,不折不扣地学了过来。

他的“惜福”思想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们即使有十分福气,也只好享受三分,所余的可以留到以后去享受。”弘一大师有一年在厦门南普陀寺给出家人作开示时,劝他们“发大心”,以各人自己的福气,“布施一切众生,共同享受,那更好了”。

何谓“惜福”?惜是爱惜,福是福气。弘一大师认为,我们纵有福气,也要加以爱惜,切不可把它浪费。为什么呢?“末法时代,人的福气是很微薄的,若不爱惜,将这很薄的福享尽了,就要受莫大的痛苦,古人所说‘乐极生悲’就是这意思!”

弘一大师小时候,看见父亲请人写了一副大对联,录清朝刘文定公的句子,高高地挂在大厅的抱柱上。上联是,“惜食惜衣,非为惜财缘惜福”,下联是,“求名求利,但须求己莫求人”。他哥哥时常教他念这句子,念熟了,以后凡穿衣或饮食,都十分注意,就是一粒米饭,也不敢随意糟蹋掉。弘一大师的母亲也常常教他,身上所穿的衣服要时时小心,不可损坏或污染。他母亲和哥哥怕他不爱惜衣食,损失福报以致短命而死,所以常常这样叮嘱着他。

弘一大师所受的家庭教育深深地印在他脑里,后来年纪大了,也没有一时不爱惜衣食。出家以后,一直还保持着爱惜衣食的习惯。他脚上穿的一双黄鞋子,还是1920年在杭州时,一位打念佛七的出家人送给他的。他每晚用的棉被面子,还是出家以前所用的。他有一把洋伞,是1911年买的。这些生活用具,破烂了,就请人用针线缝缝,当新的一样使用。除了所穿的小衫裤和罗汉草鞋一类东西,需要五六年一换之外,他的一切衣物,大都是在家的时候或是初出家时制的……

无论是弘一大师,还是昌臻法师,这些大德高僧小时候所受的教育让现今的我们倍感汗颜。学佛先学做人,昌臻法师出家后,一直所倡导的佛学思想具有很大的现实意义,不得不让人感叹:教育——做人之基础,立国之根本。

求学尚友书塾

在昌臻老法师2009年2月留下的最后一本写有《随笔》的笔记本中,老人所写的采访提纲中,第一个问题便是关于私人书院(槐轩书院)的情况:

问:今日书院教育,能在世道人心方面起到什么作用?能否弥补现代教育模式的不足?它的发展前景如何?

昌老在提纲中这样写道:

刘止唐先生的槐轩学派,其宗旨和内容,以孔孟为宗,贯通佛道,从诚意、正心、修身,到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套“内圣外王”之学。它上承孔孟心传,学修一体,重视慎独功夫,奠定做人基础。

槐轩是他讲学的书斋,后人称“槐轩之学”,并无“槐轩书院”之名。清末民初,其子刘文(鉴泉之父)继续讲学。以后其孙辈创办尚友书塾,刘咸焌、刘咸燡均先后担任塾长,刘咸炘任少学塾师,少学为当时书塾的高级班。课程开设经、史、文学等,采取课堂讲授与个别指导的方式。刘鉴泉之弟子们,以后又创办了“志景书塾”……

在前面我们已经讲到,昌臻法师在谈到自己学佛因缘时,也讲到了是受槐轩之学的影响,尤其注明是在尚友书塾、志景书塾学习之事。

那么让我们来看看法师就学的书塾情况。

在成都纯化街上,不仅有“儒林刘止唐先生第”,在离刘宅不远的地方,还有成都当时很有名气的一座寺庙——延庆寺。这座寺庙,刘家除了在里面举行法言坛、慈善活动外,还在里面设有尚友书塾一座。尚友书塾,可谓成都最早的私立国学学校之一。

刘沅之子刘文在清末民初创办了“十二学堂”,刘沅之孙刘咸焌,在此基础上继续办学,于1915年在纯化街延庆寺内,创办明善书塾,1918年改名为尚友书塾,是解放前成都最有名的书塾。

当时,刘咸焌任塾长,后又由其胞弟刘咸燡任塾长。教学课程和书塾章程则完全由刘咸炘(号鉴泉)制定,分幼学、少学两个班,学生数百人。又设有研究班,从少学中考取成绩优异者肄业。从开办到1932年刘咸炘逝世,此15年为蓬勃发展时期,有《尚友书塾学报》刊行,造就不少国学人才。这是四川早期国学杂志之一,共出版八期,1932年刘咸炘去世后停刊。

1929年,12岁的张耀枢从张家私塾进入到离家几百米的尚友书塾就读,得其刘门后人亲自教授。

尚友书塾塾师李惠生,是成都教育界的名流。曾就学于刘咸炘门下,25岁被鉴泉先生任为尚友书塾甲级塾师。1932年鉴泉先生逝世后,李先生以师志为志,在延庆寺旁的南昌里,租小院创办志景书塾。主讲史志学及文学史,培养出一批国学人才。时年15岁的张耀枢也随后到了志景书塾就读,直到1937年考入朝阳大学为止。

那么书塾教学些什么呢?

在昌臻法师的记忆中,尚友书塾教学是以“养心养气、成己成人”为主要目的。它尊崇孔孟之道,合三教之精微,主张“学为人而已”。采取的是课堂讲授和个别指导相结合的方式,课程开设经、史、文学等。以孔孟之道和槐轩教法为主要特色。同时还主张学生静养和修习,静养时修习“四步功”,有老师教学生静坐,以健康身体。

在昌臻法师晚年和徒孙的一次讲谈中,他是这样忆及自己的四外爷刘咸炘——这位天才学者的。据录音整理:

我外爷(即外公刘豫波。——笔者注)的(堂)兄弟,叫刘咸炘,号鉴泉。在成都办尚友书塾,是天才神童。他爱看书,只看商务印书馆的书,每天都看,尤其看新出版的书,翻新书很快,看一下就能决定买还是不买。有学生心存疑惑:翻一下就能知其全部?他们又不敢问。于是私下推荐两个学生先去看要买的书,并记下要点。等到刘咸炘先生去买的时候,就跟到他去,并问他这本书的要点是什么,长处缺点是什么,好在哪儿等等。结果他都能说出来,没有漏掉的。这些学生就服气了。

他讲书没有讲稿,张口就来。有的学生记下要点,他的著作很多,有不少是他说,学生记下来的。

他很特别。当时刘湘要聘他做官,他不出来。说,我不是那块料。他完全是古代读书人的形象,他不慕名闻利养。他是博学家又懂相法。他32岁自己题自己的相赞:“五岳平,无权势;两耳白,有智慧;眉目寻常不足畏。额有伏犀亦疑似;褒之曰清,贬之曰无能,质言之曰读书人。”说明他的志趣。只是30多岁就过世了。解放后,都还有法国、德国的学者来访问和买他的书,他们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相士王玉溪算命

三岁“出家”以后,虽说从小就体弱多病的耀枢,没有像算命先生铁口所断的那样夭折,但是已经12岁的他,逐渐在临近15岁这个极限数,此时的他已在尚友书塾读书。经过家人和自己的努力,那么自己的命运到底有没有改变呢?也许,不管是他还是父母,都想知道冥冥之中的变化。

当时在成都有一个很出名的相士王玉溪,在成都文殊院附近。此人很有学问,还有著作流行于世。他给人算命看相后,总要写一份他的论断并加盖私章,交给请其看相的人保存以示负责任。当时传说他作出的判断,就像法庭的判决书那样,断生死如神,不得有更改。

1929年,在一次聚会上,相士王玉溪正巧在场。家人请他给耀枢看相算命。他也断定已12岁的耀枢要短命,活不过15岁。此事大人小孩一听,都愣住了,耀枢仿佛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惊慌无助地看着大人。

这时爷爷和父亲几乎同时地问王玉溪:“如果我们为他培福积德,并求佛菩萨加被,可否延寿?”王考虑后回答道:“可延至20岁。” 父亲又问:“可否再延长?”王不回答了。爷爷、父亲见此情形非常忧虑,而已12岁的耀枢也很恐惧。

从此家里长辈们教他念“大悲咒”和观世音菩萨名号,常告诫他要随时将“死字顶在头上”,并为他做大量放生等功德。

也就在这一年,耀枢的爷爷去世,终年65岁。

死亡,竟是如此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想着再也见不到的爷爷,想到算命先生对自己寿命的铁断,耀枢在惊恐中更加虔诚地祈求观世音菩萨保佑自己不短命。

然而后来的一件事情却改变了耀枢对命运的看法,让他发愿一定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刘外爷改命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