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克福的邦联会议虽由日耳曼诸邦派代表参与,但实际上是由奥地利大使掌握全权。尤其自腓特烈大帝以来,奥地利视普鲁士为第一大敌,经常借机侮辱挑衅。
法兰克福会议的议长是奥地利大使,他总是以上司对下属般的态度来召开会议。奥使召见诸邦使节时,都坐在椅子上,来访者则必须站立回答,会议席上,唯独奥使口叼雪茄,其他公使则一概不许抽烟。
性情刚烈的俾斯麦对此当然无法容忍。一次,当他拜会奥使时,见奥使坐于椅上,他便不发一言地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与奥使交谈。他的举动打破了数十年的习惯,此后各国公使也都与奥使对坐交谈。又有一次,俾斯麦见奥使在议席中口叼雪茄,他便走到议长面前,掏出口袋中的雪茄对他说道:“借个火吧!”
在各国大使惊愕的目光下,俾斯麦点燃了雪茄,然后大模大样地走回自己的席位。从此以后,各国公使也都照样在会议上吸烟,数十年的惯例终被打破。
还有一次,奥使擅自篡改会议记录,并向议会报告:“如果诸位认为记录有误,无异在指责我是个说谎者。”
当时奥使高高站在议席上傲视着全场,想不到俾斯麦当即站起来说:“一点不错,阁下就是个说谎者!”奥使当下就要与俾斯麦决斗,而俾斯麦立刻接受挑战。后因经人调解,订正记录,才将此事平息。
后来继任奥使者也同样更改会议记录,俾斯麦也同样地激烈抗议。奥使依照绅士礼仪要求决斗,并决定在附近森林中采用手枪决斗的方式。俾斯麦则泰然自若地回答道:“何必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呢?就在这庭院中决斗好了。现在身边就有手枪,我可以马上叫大使馆的武官做见证人,你也立刻选定一个见证人,这样不就一切都解决了吗?不过在决斗之前我有一个要求,我得把这一切经过写信告诉国王,请你给我一点时间。不然的话,世人会误以为我不循外交途径而以武力解决这件事情呢!”
于是,俾斯麦立即提笔写信,奥使在惊慌之余,只得俯首认错,取消决斗之事,两人言归于好。
作为国家大使,行事必须谨慎,稍有差错便会引起两国间的战事,俾斯麦屡次与奥使作对,当然了解此中的危险,但他能以国家利益为重,可见其过人的勇气。而奥使无法以武力使他屈服,可知除了勇气之外,他还有过人的智慧。
曾经有一位奥使评价俾斯麦说:“他的头脑明晰,为了达成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且深谋远虑,行事坚决,是位可怕的人物!”
在一次晚宴时,奥使见俾斯麦胸前挂了许多勋章,故意问道:“这么多的勋章,是你在哪次战争中立功而得的呢?”
俾斯麦却提高声音正色回答道:“这些都是在法兰克福战争中立功而得的。”
在诸如此类的应酬谈论中,俾斯麦凭借他那过人的勇气、伶俐的口齿、聪明沉着的态度,让对手无计可施。因此法兰克福议会渐渐变成俾斯麦一人独演的舞台,奥使们一个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而无力与之抗衡。
然而俾斯麦这种粗野的态度,却不为当时的外交界所接受。他在法兰克福的名誉一天天在下降,在他与妻子乘坐马车出游时,甚至会遭到路人丢掷石块的攻击。不过俾斯麦对于世人的批评一概不予理会,他认为世人的批评就像天上的浮云,时聚时散,并不可靠。因此他不信任民众,并从内心轻视他们。
从法兰克福的经验中,俾斯麦体会到奥、普两国绝不能共存,因此他决心攻打奥地利。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必须要拉拢哪些国家呢?经过慎重考虑,俾斯麦终于决定笼络俄、法两大强国。
俾斯麦担任法兰克福大使时期,爆发了克里米亚战争。英、法、萨丁尼亚三国联合对俄宣战,攻打克里米亚半岛,战争形势似乎对联盟的三国有利,所以奥、普有意加入。在数年前匈牙利独立革命的暴动事件中,奥因俄国派兵援助而镇压了匈牙利叛乱,不料现在奥国却恩将仇报,欲加入三国同盟,为此,俄国深为痛恨。
此时的俾斯麦断然主张普鲁士保持中立。他想借此机会卖个人情给俄国,希望在以后注定要爆发的普奥之战中,俄能采取中立或给予援助。正如俾斯麦所希望的那样,普鲁士的中立获得了俄国的感谢与信赖,但他的这种做法却引来了英、法两国的反感。俾斯麦的恶名在英法两国政要间流传。
在一次宴席中,法使对俾斯麦说:“你这种策略很可能导致第二次耶拿之战。”但俾斯麦说:“不,你为什么不认为这是莱比锡或滑铁卢呢?”
众所周知,莱比锡与滑铁卢乃法军惨败之地。
现在俾斯麦已是普鲁士外交界的才俊,首都柏林的人都渐渐认识了他。他曾以临时特派大使的身份前往维也纳,解决关税同盟的修改问题。
德国北部诸邦以普鲁士为中心,缔结关税同盟,作为统一德国的初步行动,但奥地利想加以破坏。俾斯麦很成功地排除了奥国的势力,当时他受到奥国朝野的严厉指责,却得到一位知己,那便是年仅二十二岁的奥地利新皇帝弗朗茨·约瑟夫一世。
俾斯麦还曾前往巴黎会见拿破仑三世。这件事使他在柏林的声誉大降。这是因为拿破仑三世是打倒法国皇帝路易·腓力普,以革命手段夺取皇位的人,与他来往,显然是承认欧洲的革命。
俾斯麦早已决定,尽管此举令普鲁士国王不悦,但他仍要接近拿破仑三世。因为一旦普、奥宣战,普鲁士迫切需要法国保持中立,所以,拿破仑三世以革命手段登上帝位的事实已无关紧要。
这就是俾斯麦只重视现实、只重视国家的处事态度。俾斯麦曾说:“外交的目的在增进本国的利益,至于正邪的论调与外交无关。”也就是说,俾斯麦为了统一德国,不惜利用任何国家以达成目的。后来他出任首相时,对外与拿破仑三世保持友好关系,对内则以武力镇压自由主义者的革命行动。由此可见,俾斯麦处理外交与内政的态度截然不同,这也是他被人讥讽为双重人格的原因之一。俾斯麦认为政治是现实的,不能以感情上的理论来衡量。
当俾斯麦会见拿破仑三世时,适逢拿破仑三世威震欧陆、势不可挡之时。俾斯麦一改平日模棱两可的口吻,直截了当地与拿破仑三世讨论外交事务。
拿破仑三世曾问俾斯麦:“如果法、奥开战,普鲁士是否会支持法国?”俾斯麦巧妙而委婉地表示拒绝。一般外交官若遇到这种重大问题,一定会以“必须和本国磋商后再作回答”来搪塞。俾斯麦却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意见:“陛下对臣的信任让臣甚是感激。在此臣宣誓绝不将此事告诉他人,虽然臣对此事无权决定,但依臣个人立场而言,普鲁士国王对于普、法联合之事可能不会同意。所以关于这件事,臣以为最好不要向本国报告,这将有助于两国的友好关系。”
俾斯麦认为如果答应拿破仑三世的请求,日后法国会以干涉德意志问题为口实而参与其事,同时他认为普、奥之战乃兄弟之争,最好不要有别国介入。俾斯麦的回答留给拿破仑三世极为良好的印象,因此日后普、奥宣战时得到了法国的中立支持。
俾斯麦一从巴黎返国,就向国王威廉四世报告了拿破仑三世的意见,同时建议邀请拿破仑三世到柏林。这件事触怒了国王,此后俾斯麦逐渐失去宠信,但是他并不在意,因为他心中有个征服奥地利的远大目标。
当俾斯麦认为自己登上首相宝座之日为期不远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威廉四世精神错乱了。过去已有些精神异常的国王,自1857年起,病情逐渐加重。第二年,在迎接俄帝乘坐火车旅行时,被俄帝的雪茄熏倒。普鲁士政治环境因而大变,俾斯麦的前途也随之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