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巴尔扎克——人间喜剧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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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撒丁岛银矿

韦尔代在宣告破产前,以63000法郎的价格,把巴尔扎克将出版的作品权出让给一个书店集团。1836年,《费加罗报》提出,由银行集团购买《凯撒·比罗多》,并将八开两卷的这部书免费送给订户作为奖品。作者只要在已确定的日期内交稿,可以领到2万法郎。1937年11月14日,巴尔扎克对这笔意外的财源欣喜万分,但对沉重的工作量颇为担忧。

12月20日,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终于写完了《凯撒·比罗多》。后来,巴尔扎克为校改《凯撒·比罗多》而疲于奔命。校样来回于作家办公室与工厂之间,印刷工人伤透脑筋,共计校了七遍。他逐字逐句推敲,把脚泡在芥末汤盆里以防止脑充血。

然而,《凯撒·比罗多》在新闻界并不受欢迎。一些报纸说此书废话连篇,里嗦,指出“如果不这么冗长将是一篇好故事”。巴尔扎克对此类评论十分反感。为了能在工作中得到休息,避开新闻记者们的嘲笑,他躲到了弗拉佩斯勒。那些职业批评家不放过他是因为他文思泉涌,作品丰产如洪流。但不管他怎么写,在这些批评家眼中,他总是不能与夏多布里昂或雨果一类作家平起平坐。有些人更喜欢欧仁·苏,认为此人才是“人民”小说家。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还拼命写作?他之所以这样编写故事,归根结底,为的是维持生活。

这回可以有机会什么都不干,却能使他发财致富,那就是去撒丁岛开采银矿。他只要购买开采经营特许权就行。他咨询卡罗少校,他也不认为这是荒唐的想法。为了集资进行这次新的意大利之行,他求助于那些小放款主:纳卡尔医生,比松裁缝,还有一位表姐妹……

1838年3月15日,他乘驿车前往马赛。

当他到达当地时,简直大失所望。他得知热那亚人朱塞佩·佩齐指明有银矿、分析过矿石的地方,已有一家马赛公司在签约办企业,并已得到皇家谕旨,批准重新开发经营。巴尔扎克的看法是对的,但来得太晚了。巴尔扎克觉得自己的错误在于写《凯撒·比罗多》,是这本书把他牵制住而待在法国。但是,他能为此后悔吗?与其为挣点钱,不如写一部伟大作品更值得。他希望破灭,觉得受到嘲笑,十分失望。

他经过热那亚到达半岛,到米兰时已身无分文,基多波尼·维斯贡蒂的银行家再次救他于困境之中。波尔恰亲王安排一间房间供他使用,以避开客栈的嘈杂与混乱。他为了追回失去的时间,开始写《电鳐》的第一部分。

1838年6月6日,他离开米兰,经塞尼山口回国。1836年那次回国时,他得知德·贝尔尼夫人的死讯。这一次,等待他的是另一个噩耗:7月7日,达布朗泰斯夫人在贫困中去世。

巴尔扎克悲痛欲绝,他想,如今他孤单一人,时日不多。他的身边需要有个女性。聚尔玛·卡罗只不过是个女朋友,韩斯卡夫人不在身边,只能当做偶像,梦醒后的感情寄托者。要是这个高贵的波兰女人愿离开丈夫,冒天下之大不韪,跟他到欧洲去疯跑,那该多好。

他又回到雅尔迪。在他外出期间,包工头于贝尔的泥瓦工把房子和地皮整修得又快又好,在小山丘上修起一座小木屋,有三间带绿百叶窗重叠的房间,一间楼房,房间里刚摆上家具。雅尔迪不就是幻想的故乡吗?

通过窗户看到的是壮丽的风景,下面是巴黎,以及笼罩在雾海里的默东的山坡。政府已作了允诺,在一年以后,开通联结凡尔赛和首都的铁路,只要花10分钟,人们就可以从平静的牧歌式的维尔·达弗莱到达喧闹的市中心。房子周围都是黏土,坡度很大,树木无法生长。为了防止泥土下滑,应修一道石垛。当巴尔扎克察看庭院时,可以手扶着石垛以防滑倒。他对自己的“领地”十分满意,想种一些奇花异草。为什么不建一个暖房来培植几万株菠萝?菠萝在巴黎卖20法郎,他的产品卖5法郎,收获后可卖50万法郎,扣除温床、取暖、维修等10万法郎费用,还有40万法郎纯利。这样就可以消除开采撒丁岛银矿带来的失望。

巴尔扎克除了这个种雅尔迪菠萝的异想天开的计划外,还有一些其他古怪的想法,这些计划很诱人但毫无成果。他总想撞大运,但一碰到不想卖文挣钱,结果都只好放弃计划。但是这一次,他想在写作领域里,换个方式发财致富。由于写小说获利不多,他想在戏剧上搞点名堂。确实,比起描写事物,分析感情,对戏剧中的对话,他并不怎么在行,但戏剧若演出成功,获利甚丰,而且立竿见影。为了在最短时间内编剧本,他毫不犹豫地雇用“捉刀人”。他给他们提供提纲,“捉刀人”根据提纲精雕细刻。20本剧本梗概藏匿于他的公文夹中。他认为最有特色的,而乔治·桑也颇为欣赏的是那本《第一小姐》。经过推敲后,他将此剧定名为《家务学校》,将情节加以修改并图一举成功。它从一出市民喜剧转变成情节剧。为了写这个剧本,他请了一位放纵的不拘一格的年轻作家夏尔·拉萨伊到雅尔迪。

1839年2月25日,巴尔扎克将《家务学校》念给文艺复兴剧院经理听,经理断然拒绝了剧本。巴尔扎克十分丧气。然而,他只是丧失一半勇气。戏剧对他还是很有吸引力的,他把它当成付出劳动最少而获利最多的一种既方便又可靠的手段。如果说,小说对他来说是一项需要全力以赴的重大工程,戏剧艺术则是商业游戏,一种有利可图的娱乐,在这里,就像商人一样,那些江湖骗子大捞钱财。在等待向巴黎舞台重新发起进攻之际,他又回转身去,干起讲故事的苦力活。

他连气也不喘一口,马不停蹄地写《幻灭》的第二部:《一个外省大人物在巴黎》。他有许多故事要编写,如《乡村教士》、《有财产就会有纠纷》、《夏娃之女》、《贝娅特丽克丝》等。

巴尔扎克在辩解需要同时写几部作品时,说这是为了满足各种报刊和各种出版商的不同口味,以备向他们出售“产品”。这样,他就可以根据他们当时的要求,建议给他们较长的或较短的小说,以及带有感情色彩的小说或有暴力情节的小说。这样他的“商品”在商店里就有很大的选择余地,总可以找到买主。生意做成了,库里还得有存货。奇就奇在他在履行这种商业义务时,却导致产生出这么多的美妙事物,甚至好像是同时写三四个题材倒鞭策了他的想象力。他一边咒骂不堪重负,但一篇又一篇地写,乐此不疲。他像是一个耍杂技的演员,交替抛接在头顶上飞舞的圆球。

雅尔迪平静安宁,这有利于他玩命地写作。然而,他不能长久地蛰居此地。到1839年,他欠包工头、朋友们、战斗街的看门人、从帕里西城带来的园丁布鲁埃特以及维尔-达弗莱的看园子工人(他曾毫不迟疑地向这个看园子工人借过600法郎)的钱。这种穷困潦倒的境况又迫使巴尔扎克去搞戏剧。他首先想到的是从他的小说里抽出故事编出戏叫《伏脱冷》,并把计划告诉圣马丁门剧院经理夏尔·让·阿雷尔,阿雷尔受《高老头》中主要人物的吸引,他可以提供一位颇受欢迎的演员弗雷德里克·勒迈特扮演恰当角色。虽然剧本还没有写成,不过,巴尔扎克应允花不了多少时间,因为他脑子里早有酝酿。他召来了泰奥菲尔·戈蒂埃、贝卢瓦、乌利亚克、拉萨伊、洛朗·扬,阐述了他的提纲:他明天要给阿雷尔念五幕剧,打算叫他的朋友们在一夜之间编写出来,各人任选一幕,完了合成整个剧本,以后就可上演了。

事实上,这个剧本是巴尔扎克和洛朗·扬一挥而就的。1840年1月16日,剧本抄本交付审查。1月23日,审查委员会不同意上演,借口是主人公伏脱冷很容易使人想起大盗罗贝尔·马凯尔,并引起观众对任何犯罪都不在乎的人物的兴趣。第二稿也以同样理由被否决。不过在艺术和戏剧局局长奥古斯特·卡韦的干预下,虽然内政部新部长夏尔·雷米萨还保留意见,审查官的态度却缓和了,剧本终于开禁。

1840年3月14日,剧本上演。观众踊跃,但混进了一些持敌对态度的记者。前三幕因为剧情发展缓慢、废话太多,观众很失望,有些观众想离席而去。第四幕,扮演墨西哥将军的弗雷德里克·勒迈特出现了,他像路易·菲利普那一样,头顶上有一小绺头发,演着滑稽戏,引起哄堂大笑。但是,怎么知道这是纯系开心或是取笑国王呢?有人提出了这个问题。奥尔良公爵离开了包厢。后来,有人说他回到宫里,叫醒他的父亲,告诉他:“有人在戏院子里挖苦您,您不难受吗?”演第五幕时公爵已不在了,本该是哀婉动人的戏,结果却以失败告终。演出终场时,弗雷德里克·勒迈特既恼火又失望,谢幕。第二天,戏被禁演,阿雷尔设法取消禁令未果。3月18日,维克多·雨果陪同巴尔扎克到内政部,当着夏尔·雷米萨的面为其同行辩解。部长态度和蔼,但保留意见,认为戏剧的演出会干扰公共秩序,以维护秩序为由躲避正题。

在与内政部毫无结果的交涉后,巴尔扎克病了,他躲到普瓦索尼埃市镇街28号叙维尔家避难去了。叙维尔家由于夫妇俩争吵频繁,已支离破碎。洛尔又老又累,难以承受丈夫的指责,而她的丈夫因为工程计划搁浅,也已极度烦躁,家里甚至无米下锅。亲人的穷困再加上自己的窘迫,巴尔扎克悲观绝望,不知哪天能有出头之日。而他正在沉没,好像是作品的重负又使他沉入水底。他的作品不仅没有带来全体同胞的感激,反而给他带来债务和忧虑。几封崇拜他的女读者来信难以补偿期票和可恨的文章的坑人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