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姬自然也不打算留下,方才使了个小法术把白兽救走,可这下,她又不知道钻哪里去了。心里一阵气恼,红姬见这宴厅上已经全然没了白兽的气息,也起身离开。
“红公子,这……”周公的管事立在舟下,与离开的宾客行礼,看到红姬,更是一脸苦相。
“替我多谢周公招待。”红姬微笑颔首,从容走开。
天空中没有月亮,只是闪着几颗的星星,平静的湖面上只有明灯绰约的倒影。红姬自然不打算就这么回去,站在水榭上,将眼睛四处张望。似意料之中,水榭长廊那边,一个身影立在灯下,似乎在临水赏景。
红姬朝那边走过去。
许是听到脚步声,那人回过头来。
是俊男。
看到红姬,他眉梢微微扬起,目光将红姬从上到下打量一圈,唇角一弯:“某在路上就听说红公子是渝州地界上第一俊美的男子,如今见到,果然不错,人们很有眼力。”
那声调和那表情带着倜傥,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妖孽的样子。
红姬也笑。男子装扮是为了应付在外行走,他们见惯了红姬,再改装成男子就未免无聊。故而红姬每次到瀛洲,都仍着回女装,这般打扮,妖男是第一次见到。
“阿白何在?”红姬问。
俊男微笑,将身体让开。他身后的墙下,白兽窝在那里,津津有味地啃着骨头,头也不抬。
再看俊男脚下,一个布包塞得鼓鼓的,看那渗出的油迹,似乎里面全是她吃的。
“我也是无法。”妖男叹口气,道:“我若不去全偷了来,她就会去把人家厨房毁了。”
原来如此。
红姬无奈地笑,看着白兽:“她何时醒来的?”
“前几日。”俊男答道。
红姬点点头,却还是不解:“她怎不认得我了?”
俊男缓缓道:“仙草精元只能续命,能醒过来已经不错了。她之前活了二百岁,要重拾妖力才能记事。”说着,他瞥白兽一眼。声音低低:“如今她这心智,不过是只初生幼兽。”
红姬同情地看向白兽。
似乎察觉到目光,白兽从骨头里抬起蓝色的眼睛,“呜”地叫了一声。红姬笑笑,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白兽稍稍撇过头,却继续埋头啃起了骨头。
“狗王的妖丹还没炼化么?”片刻,红姬轻声道。
“快了。”俊男道:“还缺一味药。”
“什么药?”红姬抬头。
“雪莲王。”
红姬愣住。这个东西红姬知道,它产在雪莲山。那里的花离太阳最近,热力精气透过积雪的冷气,又吸取阳光,只要能留下来的都是宝珠。既有阴又有阳。却纯正无邪,乃是炼化丹药的至宝。
当年自己的母亲妖姬坐在洞中就是每天练习这些,很久以来都没有悟出此道。但是那是她辛苦所得,即使是她现在已经稍微有点成就,已经登仙。
她也不会轻易的借给红姬。当时在灵狐洞,红姬也只是偷看过一眼。
“雪莲王千年才得一枚,恐不易得。”红姬皱起眉头。
“正是。”俊男看着红姬点点头。
红姬瞅瞅他,片刻,道:“你就是为这个来找我的吧?”
俊男没有否认。
当年谁都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这样东西,蜈蚣精也就是因为这些才和她结下了冤仇。
他面露微笑,明灯下,目光迷人:“你还是那么聪慧、悟性还是如此。”
俊男和白兽来到,自然住到了仙来阁。
何旭和子弟们看到红姬带着这一人一兽回来,都讶异不已。尤其是俊男,一进门就引得众人围观。他手里抱着雪白的白兽,面带笑容,温情而绝尘,惹得不少女孩眼睛发直。
红姬见怪不怪,只是对何旭说道,“安排饭,好生招待。”
夜晚,红姬躺在榻上,又是无眠。
能有办法帮白兽,红姬本是乐意,可那偏偏是雪莲王呢……
雪莲王是珍宝,全都收在母亲的宫中。
母亲很有脾性。她的前世是个海里的公主。
在灵南山的时候,妖姬就不曾理过红姬,登上仙班之后,更是不往来。
母亲因长期被周围所宠溺,生得一副任性刁钻的脾气,是众所周知最不能得罪的君。
很不幸,红姬和她扯上了关系,先是曾把她惹了,后来做了她的女儿。
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一次天庭过节庆,瑶池琼台摆起筵席,所有神仙会聚一堂,母亲也理所当然地被邀了来。那时,红姬还是月君。
刚刚从苍龙赠的乾坤神土之中培出第一颗桂花树。桂花开满枝头,绚烂夺目,与宴的神仙们看到,无不开口称赞,红姬心里也美滋滋的。
筵席中途,红姬忽然想起还未给花树浇水,便中途离席跑了回去。
没想到还没进仙苑,就听到了风中传来树木的呜咽,红姬大惊,进去一看,却见桂花落了一地。
海公主是年幼,偏巧此处,见花是漂亮,便要摘下,没想花被苍龙施了术,怎么也摘不到,公主一时性起。手里拿着金杖,一边打转一边挥舞,所过之处,桂花花的幼苗无不摧折。
“停下,闹够了没有啊!”红姬心痛不已,上前喝她住手。
公主却看着红姬,哼哼冷笑,继续挥杖。
红姬怒起,使出法力,手臂粗的藤蔓破土而出,将公主一下缠起,海公主动弹不得,竟召火焚烧四周神木。红姬愈加愤慨,一把夺过他手中金杖,毫不留情地朝他身上打去,只听海公主痛呼一声,他一边的头发被红姬打断,很明显。
这件事惊动了苍龙。
他斥责红姬不该下重手,更斥海公主闹事,罚他做三月劳役,每日负神水来浇灌伤及的神木。此事本由海公主而起,苍龙此举无可厚非,可是海公主很不服。
龙本出身神兽,长相奇异,最让他们自豪的,是变作人模样之后的优美的长发。海公主的头发被红姬打断,虽还能再长,却总比另一边短了一截。
这对还公主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估计海公主每回照镜子都会想起红姬来。于是,她每次再看到红姬,那童子般的脸上都是冷冰冰的,眼里像要飞出刀子。
当真要去求她么?
红姬揉揉额边,觉得头疼得很。不过,她也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啊。
虽然睡得不好,第二天,红姬却一大早就醒了来。
不是自觉,而是外面实在吵得很,红姬想继续睡也无法。
“在那在那!捉住她!”小楼下的庭院里,一孩子们兴奋地喊着,围在红姬的桂花花丛旁边,几人弓身走到了花丛里面,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们不要踩坏了花丛,公子可要发火!”何旭拉着脸向她们斥道。
“不会不会!我可小心着呢。”女孩们笑道。
“啊!在那!”一个女孩突然指向某处。
只见花枝掩映下,一团白茸茸的东西似一闪而过。旁边的人连忙过去,张手一扑。旁边的桂花被摇下一地花瓣,女孩起身,却什么也没抓到。
红姬站在屋檐下看着他们,心底叹气,这样下去,自己的桂花会被白兽毁得一干二净。
正要施术捉住那小贼,忽然听一个声音道:“我来收拾。”
转头,俊男站在红姬身后,唇含浅笑。只见他目光瞥向庭中,不慌不忙地将手中一个荷叶包拆来,一张黄澄澄的骨头露了出来。
俊男拿起骨头,忽然朝面前一抛。
骨头在空中高高飞起,将要落地的刹那,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桂花丛中窜出,一下将骨头叼住。正要继续逃走,一只手突然抓住她尾巴,提了起来。
白兽睁着蓝色的眼睛,四肢在空中挣扎,叼着骨头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样也舍不得放开骨头么?”俊男又好气又好笑,突然脸色一冷:“一大早就搅得人不得清静。”说罢,伸手朝着白兽的丰臀上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