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埃及艳后:克娄巴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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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最崇拜的人——恺撒(1)

一、来到罗马

罗马的夏天酷热难当,热气从城市四周的沼泽地里涌来,只是偶尔会有一阵雷雨降临。对于习惯了亚历山大港习习海风的恺撒而言,意大利首都的这种炎热太让他难受了。在这个季节,有钱的罗马人都会跑到阿尔班丘陵地带去享受那里的田园生活。他们可以在月桂树和柏树的荫凉下舒舒服服地策划他们要在首都实施的新经济计划和政治阴谋。同时,纵情酒色的诗人会用他们的笔墨让这些人名垂青史。他们当中能把淫秽、丑恶的事用优美的语言表达出来的卡图卢斯已经辞世了,取而代之的是辞藻华丽生动的维吉尔和年纪轻轻却让人看不出他那些优雅诗词支持谁的贺拉斯。

人们有一种感觉,好像神明没落的日子就要来临了。所有人都在追求眼前能够得到的最大快乐,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将会发生什么,到时今天的这些享乐明天是否还能够拥有。整个罗马城里城外都是一些穷奢极欲疯狂享受的人。如今虽然谁也不富有,但处处表现出了一种铺张浪费的风气。无论如何,花钱买个死后的英名可不是什么好主意。相比之下把钱花在情妇身上所带来的回报要实在得多。从长远看来,一切问题的根源都在钱上。从人类的始祖开始到现在,有哪个穷人当过执政官、市政官?只要借得到足够多的钱收买选票,当权后就可以再弄回来这些贷款,另外还可以再聚敛一笔钱财当作将来进一步发展的筹码。加图曾经以古人的方式生活,用道德的提升来弥补金钱的不足。但这种人最终的下场是什么呢?不是用自杀的方式自我了断吗?如果庞培和克拉苏没有钱,他们还能有什么作为呢?还有恺撒!在收买人心方面只有他的谋士能胜过他。这样的帝国能不老迈疲乏吗?

这一年的夏天没有人离开罗马,因为恺撒在那儿。他刚刚从非洲打完胜仗回来,还在塔普苏斯打败了庞培的最后一些残余势力。曾经跟随庞培的那些将领或死或伤,庞培的儿子死里逃生亡命西班牙。恺撒的支持者们一听说这次胜利,就提出要让恺撒出任为期十年的独裁官,这是罗马历史上的一次革新。当恺撒开进罗马城时,他对百姓们作了一番真诚的演说,保证自己现在不是,将来也绝不会是一名暴君。他只会再担任为期一年的独裁官和为期一年的执政官。反对派对恺撒的此番承诺只是报以冷笑,当时大多数人的心里体会到的也都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欢乐。

罗马人更期待的是另外两件极具轰动效应的事儿。八月,恺撒会举行他的凯旋仪式,届时将会有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五十万观众当中——埃及女王!她从南方北上罗马,恺撒经西班牙南下回国。到时,罗马会有恺撒的两位夫人和一个儿子!哪个听到这种消息的人会舍得在这个时候离开罗马,甘心错过一睹恺撒外国情妇风姿的机会呢?

对于克娄巴特拉而言,与恺撒分别的这一年只能用平淡无奇、波澜不兴来形容。恺撒在夺取一场又一场胜利时,她在忙着哺育儿子,接着又给他断奶。现在是他出生后的第二年,要不是船摇晃得太厉害,他都可以自己站起来了。在经历了无数的磨难之后,她终于等到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了,或者说是安抚这块土地上那几百个掌握其命运的人来了。在罗马军团的盾牌后,在强大的保护人的光芒照耀下,克娄巴特拉在这一年中享受着难得的安全与平和气氛,亚历山大人开始用一种正面的眼光看待他们女王那不寻常的爱情了,因为他们都从埃及与罗马的贸易中得到了不少实惠。不久,他们便真的认为那位罗马将军果然是阿蒙神的化身,而他们的小王子简直就是天神之子。

克娄巴特拉在恺撒离开后不久便得到了他在小亚细亚初战告捷的好消息。她把他的胜利归功于爱情,是爱情让他重新青春焕发的。或者应该直接归功于她,因为她是恺撒所有的女人当中唯一一个替他生了儿子的人。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些想法有多么可笑,仿佛恺撒在遇到她之前就没打过一场胜仗一样。恺撒还给她送来了不少好消息,可她并不满足于这些,她还在恺撒的身边安插了许多自己的眼线,了解他不在自己身边时的一切情况。她要知道每一个接触过恺撒的女人的姓名和相貌,要知道他这段时间与妻子的关系如何。实际上,她对恺撒的行踪了如指掌:恺撒在埃及停留十四个月后回到罗马,先是迅速整顿了罗马城的秩序,至少是缓和了城里紧张的局势。两个月后他出征讨伐庞培的儿子,直至现在再次返回罗马时,才派人到埃及邀请她。这个邀请发出得尽管有些晚,但他现在完全可以像一位君主那样在罗马实施统治,正如他青年时梦想的那样,准确地说,就是独裁。

独裁全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这个想法在这分别的一年中一直激励着恺撒。在战场上有多少个夜晚,他在头脑中把回罗马时见到的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和那个为自己生了个儿子的埃及女人相比,都有一种想回到克娄巴特拉身边的冲动。他意识到,自己对儿子的期待中包含着对那位战火纷飞中相伴的情人的依恋。现在每当他取得辉煌胜利的时候,他都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他的第二个妻子,他心里已经这样默认了,这次行程已经被耽搁一年了。在这件事上他一定要像一位国王那样力排所有阻挠。

罗马帝国摆出了最盛大的仪式,在议员和官员们的簇拥下,恺撒迎接了同盟者——埃及女王和她的丈夫——十二岁的托勒密及随行侍臣。华丽的异国服饰让罗马人惊羡不已。为迎接克娄巴特拉的到来,恺撒在台伯河边,如今的多里亚潘菲利公园,建了一栋别墅。为答谢克娄巴特拉在尼罗河上的盛情款待,他亲自监督确保在她到来之前每一处细节都照顾周到、每一件用品都一应俱全。在某个阴凉的小房间里还摆上了一张躺椅,挂上了一个帘子,用来纪念尼罗河之旅的水上宫殿。在她抵达的当天,他乘一顶快轿,从他安设在广场朴素的家来到这个梦境一般的别墅与她单独会面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要开始过一种双重生活了。而这种生活对他这样一个阅历丰富的人来说充满着新鲜和神奇的魅力。他想起欢迎宴会上克娄巴特拉的样子还像当初从地毯里钻出来时一样年轻漂亮,略带孩子气。在去往别墅的路上,他最强烈的愿望是要面对面地看看自己的儿子。她在来信中说,这孩子长得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轿子终于在别墅前的冬青树下停住了,此时正是七月的黄昏,铁门外无人等候。看来她的仆人都被遣走了。他也挥了挥手让自己的仆人退下,一人走进大门,顺着花园里宽敞的路来到了别墅里。路边的灌木丛让恺撒觉得有些好笑,猜测着这又是克娄巴特拉的主意。这位独裁者已经习惯于用好奇的目光审视克娄巴特拉,她总会摆弄出一些让他意外的东西。正在行走间,他似乎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在一张半圆形的大理石凳上,在一棵硕大的松树下,克娄巴特拉抱着孩子坐着,似乎不太容易起身。但她冲着恺撒甜甜一笑,这笑容是恺撒的军队无法给予他的。他的目光从克娄巴特拉身上转向孩子。他惊讶地发现,这孩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像克娄巴特拉的地方,俨然是自己的微缩品。尤其是孩子的那张脸与恺撒那张上了年纪、饱经风霜的脸极其相似。这种相似绝不是仅仅让人回想起恺撒童年的面相,而是这孩子简直是今天这个满头白发勇士的一面镜子。孩子也瞪着自己的黑眼睛吃惊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如此相像的陌生人。

在经历了无数次出生入死后,恺撒此刻充分品尝了神赐福于他的甘甜。但他也清醒地知道这种甘甜会是很短暂的,所以他用一种格外珍惜的心情来体验这种美,就像我们不知道明天同一时刻是否还能体会到今日夕阳那种令人微微战栗的心境。像当初离别时一样,他现在又陷入了一种无法排解的忧郁当中,出于礼貌他还是强作欢颜。

克娄巴特拉今天早上在显现罗马尊严的盛大场面上与这位独裁者阔别一年后第一次见面,现在他们坐在郊区的一座孤独的别墅花园里。他的眼睛看着她给他生的儿子,然后又转而注视她。她从他紧闭的双唇中看出来了她取得的胜利:他就要成为罗马的皇帝了,梦想即将成真!

罗马城在这几天简直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之中。所有的人都迫不及待地奔向台伯河边的别墅,想一睹这位外国女王的风情,并对她评头论足一番。在一些市民看来,她就是神话故事中海伦的重生,但她毕竟是埃及人,那是一个崇拜野兽的民族。还有一些人拿她的出身取乐,说这位女王其实是一个托勒密和一个不知姓名的女人所生。人们谈论她那位爱吹笛子、总会喝得烂醉的父王所欠下的债务,用嘲讽的口吻质疑她到底有没有偿还能力。在过去的十年里,人们总是用一种责备的口气谈论恺撒的妻子,因为她没有替恺撒生养孩子。现在,人们都普遍地同情起这个女人来,认为她是被冷落了的正室。当人们得知克娄巴特拉的妹妹被监禁起来时,也都带着一种虚情假意的怜悯。

罗马城中所有的妇女和一部分男人都认为与十几位罗马贵族的夫人相比,埃及女王根本算不上好看,更谈不上美了。唯一一件让罗马人佩服的事是女王用她的智慧叫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相信那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儿子。人们认为这个男人早已没有生育能力了,这个孩子显然是女王和另外一个魅力十足的尉官所生。因为人们不相信已经步入知天命之年的恺撒还能得到神赐之子。

与此同时,女王身边也开始聚集了一帮谄媚之徒。他们认为她是埃及的合法女王,是独裁者恺撒公开承认的正式妻子,还是一个比她父亲更重要,更有能力的人物。她父亲只是个为了夺回王冠而滥用金钱、四处欠债的流亡皇帝。这些人这么做是因为谁也说不清恺撒明天或明年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所以人们不能离他太远,也不能离他太近。可是现在恺撒远离罗马人,成天和一个外国女人待在一起,出双入对地参加各种宴会,就像一对国王和皇后一般。这就使得那些习惯于怀疑一切的罗马人获得了足够多的暗示,渐渐地他们想筹划建立一个君主制国家的想法就被启发了,一种担忧在罗马人中间传播开来。

那些远观这个外国女王的罗马人发现,埃及女王是一位矜持而机敏的人。过去他们听说了无数关于她实行暴政的传闻,可现在他们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她的着装虽然与罗马人中流行的款式不同,却高雅而有格调,也更适合她,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么铺张奢侈。罗马的诗人和舞文弄墨之辈对她不抱好感,可在她旅居罗马的两年中,从来没有一个人记录过她有搔首弄姿卖弄风情的表现或行止不端、声名不良的不检点言语。在异国他乡,在被阴谋包围的环境里,她是如此自制又如此执著于实现自己的目标,真是让人敬佩。她的目标只能在罗马实现。

克娄巴特拉想极力挣脱罗马人笼罩在她身边用诡计和贪欲织成的网络。私下里,人们都认为她在罗马留下的影响比罗马对她的影响深远得多。她的希腊血统驱使她去了解罗马之所以凌驾于她的祖国之上的原因究竟何在。她从小到大心里总惦念着罗马。可笑的是,她现在正在收买一些罗马的大人物们,这些人过去曾拒收她父亲的贿赂。她利用恺撒安排留守罗马的阿莫尼奥斯了解了共和国许多的秘密。

但她真正的搜索目标是那些能对恺撒发挥出影响力的人,或是将会对恺撒产生影响的人。从恺撒与他们的交往中,她推断出这个人在罗马的基础是否深厚。克娄巴特拉在身处异国他乡,孤立无援惟有幼子相伴的时候,还在为自己称霸世界的计划殚精竭虑地日思夜想,权衡方方面面的影响和利益。这个计划就像一颗遥远的恒星,被众多的彗星环绕。她必须让彗星离开恒星的轨道,才能接近它。所以她必须探明这颗恒星的性质以及它对那些彗星的吸引力。

二、会见拜访者

初到罗马的几个星期里,她在规定的时间会见前来拜访的人们。喜欢赶时髦的罗马逐渐适应了她那种娴静的冷淡。安东尼一直没有出现过,因为他正在和恺撒怄气。恺撒一回到罗马就严厉地责备了他,而此时此刻的安东尼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英雄了,他受不了别人再这样斥责他,包括恺撒在内。安东尼做什么错事都会得到宽宏大量的恺撒的谅解,因为恺撒认为他就是自己的代言人。但当人们向恺撒抱怨说安东尼买下庞培的宫殿后,非法将其中的希腊雕塑和酒窖据为己有,而且不付钱,这种行为在过去的庞培派中从来没有过。恺撒态度明确地让安东尼改正错误,安东尼拒不接受,结果两个人争吵了起来,关系从此开始疏远。恺撒没有任命安东尼做执政官,而是启用了他的宿敌多拉贝拉。嫉妒心开始在安东尼身上作祟,不久就在传闻说他打算谋杀他的朋友和主人。

当西塞罗到花园别墅向女王表示敬意时,他被请进了别墅里面,而一般情况下女王只在花园里接见客人。他们都仔细地审视着对方,并且彼此感到了对方的不信任。克娄巴特拉心想:这人现在还是恺撒的朋友吗?近来在谈论到西塞罗的时候恺撒常常会陷入沉思当中。在审理喀提林一案时,他没敢抨击恺撒,随后他向恺撒借过钱。克娄巴特拉听说他曾被判“体面地流放”。但这在罗马意味着什么呢?人们说,西塞罗是个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和别人一样处心积虑为自己捞钱的人。否则他怎么买得起那么漂亮的别墅呢?想到这儿,克娄巴特拉笑了。西塞罗侃侃而谈,他说埃及图书馆被烧时,有一些珍版图书被救出了火海。克娄巴特拉答应马上派人到亚历山大替他把这些书取来。

接着,又有两位高个子的年轻人来到了克娄巴特拉的住处,看到他们中较瘦的那一位,克娄巴特拉不禁眼睛一亮:他从来不肯单独来。在她心念方动的同时,把自己的手也伸给了这位十六岁的少年。他就是屋大维。恺撒每次说到他时,语调中全是亲切和欢快,而克娄巴特拉却对他的年龄很反感。另一位是屋大维的朋友阿格里帕。恺撒为什么同意让屋大维来见她呢?克娄巴特拉一边想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少年。他的举止风度很不雅致,脸色苍白,皮肤上还有不少斑点,犹如没有洗干净脸一样。他那头浅棕色的头发也有些乱,也有可能是没法梳理好。他总在为自己的健康担心,人们一眼就能看出他体质孱弱。但他呆滞的双眼始终透着一丝贪婪,这种目光能反映出来他心中充满了邪恶的欲望。他有一个在维利特里开钱庄的祖父,如果他的祖父不是一个吸血鬼式的人物,他的父亲就不可能与恺撒的贵族家庭联姻,那么他也就不会比他的朋友更神气了。现在他的朋友和他一样,都在盯着克娄巴特拉的胸脯看个没完。

克娄巴特拉心想,她知道他们暗地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如果屋大维现在不是要依赖恺撒的话,他对自己就会毫不客气。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吩咐女奴去叫奶妈把正在睡觉的恺撒里昂抱来,抱给这个脸色苍白还抽着鼻子的年轻人看看。他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像一支箭直射他的心脏。屋大维,这个现年十六的少年是恺撒的外甥和被保护人,现在正紧盯着恺撒儿子的那张脸。命运已经决定要把阴影投射在这三个人当中,未来还神秘莫测。阿格里帕静静地待在一旁,等候着向女王作自我介绍。

克娄巴特拉心想,他会嫉妒我儿子的生活与身份的。如果他想成为无子的恺撒的继承人,那么他心里一定不止是嫉妒,而会是憎恨。我应该在院子里加一倍护卫。此时的屋大维默不作声,嘴唇半开。

接下来走进来的客人更出人意料。克娄巴特拉仍然右手抱着熟睡的孩子,当她向来人伸出左手时,客人认真地端详着睡梦中的孩子。女王想,在罗马人们一定会批评她抱着孩子会客。她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但今天由于刚才会见的是一个她不喜欢的年轻人,所以她想让孩子在自己身边多待一会儿。然而,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本身就是人们公认的恺撒的儿子——布鲁图。

因为恺撒在克娄巴特拉面前总说他的好话,所以女王用同样镇定的仪态接见了他。布鲁图年仅三十,他的阳刚之气、他真挚而锐利的目光本该让克娄巴特拉这个二十四岁的女人不反感才对。可当克娄巴特拉想象自己与这个男人恋爱时,心里便有一种厌恶感。她常借助于这种想象与人恋爱的方法来判断一个男人。她觉得布鲁图是一个不会向任何人屈服的人。

她想,虽然他的眼睛与恺撒的长得很像,但他肯定不是恺撒的儿子。如果他是恺撒的儿子,那么当时恺撒肯定被另外一个女人彻底征服了,就像我完全被恺撒征服了一样。这时,好像她感到有什么不妥一样,把孩子交给了奶妈,这样就可以把他们俩分离开一些,自己开始听布鲁图的讲话。他唯一的嗜好就是只讲原则,不谈社会。今天他建议克娄巴特拉用毕达哥拉斯的学说教育孩子,这样,他就会在今后的生活中,每天晚上反省自己。女王表面上在认真地聆听,还不时地点头示意,实际上她认为这个人只是一个宗教狂,他正假借正直来掩盖自己的险恶用心。又一个不沉稳的拉丁人!女王想,他自己还有道德问题没能解决清楚呢!他先是因为法律、政令的制定都是庞培派掌握,所以就投靠了庞培——这个曾经杀害他父亲的人!在恺撒与庞培决战的时候,恺撒下达了一条命令:如果活抓布鲁图一定要宽恕他。当布鲁图重又投靠恺撒时,在这边受到了盛大的欢迎。作为回报,他从城里最危险的地方带来了一个女人——加图的女儿,恺撒的主要敌人的寡妇!问题就出在这个寡妇身上,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

布鲁图又开始谈瓦罗,问女王是否看过他谴责东方奢侈、鼓励回复古罗马朴素生活的文章。她回答说,没有,并请他多说几句。但她并没有听进去他所说的话,而是在想,他可真算不上一个老练的人,这个家族的人都是这样自以为是!当他在塞浦路斯当总督时,他曾以百分之四十七的利率贷款给我的百姓。当然,恺撒原谅了他的一切过错。好像恺撒在为这个傲慢的庞培派肯屈尊于他而倍感荣幸似的!最近,他甚至还想任命布鲁图当执政官,当克娄巴特拉惊讶不已时,恺撒还要她忘记过去的一切过节与怨恨。这种做法正是滋生阴谋诡计的温床!在埃及,这方面的教训太多了,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家伙是最可怕的人,即便这人是恺撒的亲生儿子,也要提醒他注意的。恺撒认为这个人是自己的儿子,尽管他的母亲开放得连自己也不清楚这孩子的父亲是不是恺撒。但布鲁图拒绝承认恺撒是自己的父亲,他希望一切都是正当合法的。他的心中对恺撒怀有多大的敌意啊!恺撒知道这些吗?他究竟还有几个朋友,又有多少敌人啊!

三.感受罗马

克娄巴特拉用了好多个上午给希腊雕塑家阿基劳斯当模特。由于这尊雕像没有被保留下来,我们今天无法知晓她穿戴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和饰物。但因为这是恺撒委托阿基劳斯塑的像,塑像上不会有太多的衣服。现在我们只能看到一尊克娄巴特拉的半身像,逼真地记录了她的美丽。所有印在硬币上的克娄巴特拉头像都很糟糕。所有关于她的描写都十分苍白。她与亚历山大大帝有着相同的命运:亚历山大大帝拥有一切,唯独没有诗人记录下他的丰功伟绩;而她缺少的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来保存她的美丽。如今人们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是雕塑艺术起步得太晚还是这位雕塑家的工作常常受到一些怪念头或是社会评价的影响?而当初罗马人只能在特定形势下观察这一切。

夏日的炎热使街道上的行人变得十分稀少。女王喜欢在人们不太注意的时候让几个仆人抬着她走在罗马的街道上。当然她完全知道有恺撒的人在暗地里保护着她,但她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在亚历山大城时,她从来没为穷人和奴隶的生活费过心,她从来没有意识到皇家豪华生活的来源在于数不清的平民百姓。在罗马,她开始关心平民百姓的生活,因为恺撒的权力取决于他所得到的选票。

有时克娄巴特拉会和一个奴隶一起在罗马城内其他更偏僻的角落闲逛。她看到了街道是多么的弯曲、窄小,起伏不平。那些暗黑肮脏的砖墙挡住了人们的视线。罗马只有三条街道可以让马车通行,所有的交通往来全都挤到了这三条街上。满载的马车只允许在晚上通行。太阳一下山,街道上就开始回响起马车轮子的嘈杂声。有人告诉克娄巴特拉,大理石、木材和砖头都是这样运来的。她不禁惊叹罗马人能在如此喧闹的街道旁安睡。

在这个城市的仓库里堆满了从她的祖国运来的货物。这里有亚历山大出产的亚麻布和玻璃器皿;每个货仓里都有写字用的纸,它们的原料都生长于尼罗河畔。就像小时候她父亲告诉她的那样,这个城市也有它的奇迹——水。罗马人对水有一种特殊的渴求,他们总是用水注满浴室和蓄水池,甚至用水管把水直接送到餐桌上。

在罗马,克娄巴特拉还看到了贫穷骑士的家庭。这些人家在内战的灾难中落入富有的冒险家手里。罗马最有钱的面包师能在他豪华的住宅里办一场政治宴会,宴会上的谈话内容连恺撒都会感兴趣。她还得知了是谁从叙利亚买入货物然后转手倒卖给高卢人,从中牟取暴利;谁借钱给别人当赎金,谁把财产所有权转让给了那些对土地贪得无厌的前罗马军团。她还看到了马尔穆拉的大理石宫殿。这些人力图效仿卢库卢斯的宫殿。在选举庆典那天,宫殿前的长桌上,恺撒领导的人民党为选民端上了一百条牛。在这个炎热、躁动不已的夏天,罗马到处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只有到寺庙里才寻得到一片寂静。

在罗马的大街小巷里,克娄巴特拉见到了以前自己并不完全知晓的一切。在这里的亲见亲闻加上她猎手般的天性使她洞悉:罗马共和国的民主是多么的矫揉造作、摇摇欲坠,贵族们的道德沦丧到了何种地步。罗马城中到处都有贪得无厌、见利忘义的小人,一批享有特权的公民把自己灰暗的理想和一小撮冒险家想攫取权力的意志调和在一起,让整个罗马遍布暗流。越拿这些人和恺撒比,就越能显出恺撒的正大光明来,他就越有优势。

克娄巴特拉不禁怀疑,在罗马还有神灵的庇护吗?这个城市里一切信念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这里还残存着一种默契——所有的人都必须敬重那些古老的仪式。在罗马,克娄巴特拉发现人们崇拜伊希斯的同时,也崇拜密特拉神。这是一种纪念波斯神之子的圣礼,而附近还有人正在举行埃及人的列队行进礼。人们可以在队列里从小母猪的乳房里挤出奶汁。如果她去戏院,就能听到恩尼乌斯每念完他的诗行后紧随其至的喝彩声。诗的内容是神灵会体恤我们的痛苦。戏剧演员还会笑嘻嘻地讲述狄安娜的罪过,这时准会有罗马的遗老对他叫道:愿神明赐给你一个女儿,让她也犯同样的罪行!

在罗马市民当中颓废情绪和宿命论十分流行。神是从来不会伸出哪怕一个手指头来帮助虔诚的朝拜者的,你只能相信彗星、流星、地震和非自然的生育。恺撒不也在元老院里像祭司一样说过万物的归宿必然是死亡吗?这也是他跟一个走在大街上的市民说的。那个人听后喊道:像恺撒那样投身于冒险事业中去吧!恺撒是个应该得到享受,应该拥有金钱的人。如果他愿为共和国征战的话,任何人都会同意延长他的独裁官任期。他所追求并得到的东西最后会归还给人民。庞培、克拉苏和苏拉三个人加在一起都不如他一个人慷慨。

但他又是一个很严厉的人。在这个偏爱奢侈的城市里,他刚刚颁布了一条新法令反对铺张浪费。他限制那些赶时髦的女人为炫耀自己的珠宝而过分矫情的打扮。但他的法令却让工匠们心花怒放,因为他创造机会让他们观看许多的竞赛。甚至在新建的竞技场,恺撒展示了自己从尼罗河带回来的鳄鱼。人们昨天还在为角斗士的死而狂呼乱叫,今天又会为大象的哀鸣而心神不宁。

在罗马的闲逛让克娄巴特拉很是惊奇。在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里,匕首和毒药是最常见的,而且从来没有接触过柏拉图哲学。在罗马这样一个浮华的社会里,一个用古雅的语言来表达对金钱欲望的国家里,再也没有什么称得上正当的事,她为此而感到难以适应。一切真相都被欺骗的雾气笼罩着,显得暗淡无光,恺撒似乎是唯一一个与她一样对罗马现状不满而且清白无辜的人。如果今天是她第一次遇到恺撒,因为这个理由,她也会学着去爱他的。没有任何狡诈的阴谋或不可告人的目的缠绕着他,所以恺撒不会优柔寡断。克娄巴特拉觉得他天生就该是一位君主,因而也就是她的理想伴侣。她讨厌布鲁图不仅背叛自己的政治立场,还要为自己的背叛反复辩解的嘴脸。在朱庇特神庙的大殿里,有人指给她看古代君王边上布鲁图的祖先,他曾推翻罗马的最后一位国王。克娄巴特拉知道这一点后,对朱庇特神庙的大殿似乎都有了一丝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