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解星恨一行赶到鱼儿居的时候,自然早已人去楼空。
仇心柳本想在铁栈山多呆上几天,她很喜欢那群小妖怪。可是解星恨又拿“任务要紧”说事儿,她虽然嘟着小嘴满脸的“你烦死了”,却到底还是乖乖被他牵出了铁栈山。
小妖怪们在背后哭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心疼得她忍不住频频回头。只见小花妖睁着圆圆的含着泪的眼睛,那时圆时扁的嘴型好像是在说:“女王大人,你一定要幸福——”
仇心柳忽然也觉得眼眶湿湿的,心头有些东西在涌动。他的手紧紧握着她的,俊俏的侧脸很专注地看向前方的路。
她蓦地明白了,他们其实一直在走同一条路。
通往幸福的路。
只要他永远牵着她的手。
永远也不要放开。
这是他们第一次任务失败。
仇雠自然是很不高兴,不仅将所有的失败都归于女儿的问题。还禁止她以后再出去执行任务。
仇心柳大哭大闹了一场,但并没有换来父亲更多的同情,反而是被父亲关进了小黑屋里。
“七天。不到七天不许放她出来。”
雩姬苦苦哀求,他才将七天减成了五天,五天又减成了三天。
三天三夜。
已是深秋,这四壁空空的黑屋子冷得似个冰匣子。仇心柳虽然得了水露仙花的滋养体质健强了许多,但即便这样也还是受不了这蚀人肌骨的寒冷。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忽然觉得自己傻极了。为什么非得承认是自己受伤耽误了事儿呢。为什么不让解星恨去背那个大黑锅呢。
她小时候不经常干这样的事,经常干得得心应手吗。
可是现在——
现在她竟变得如此慈悲起来。
就是舍不得让他吃苦嘛。
仇心柳撅着嘴咕哝道。
可是她现在到底有些后悔了。
如果真说是他的错,爹爹也肯定不会把他关进小黑屋里。
自己真是蠢极了。
“轰——”低沉的一声,门口射进了一线光,慢慢化作光明的一片。
一个苗条的身影正站在门口。
是雩姬。
娘亲送来了棉被和饭菜,还有她天天抱着入眠的大眼娃娃。
仇心柳看到娘来了,方才坚强的小脸竟瞬间如洪水决堤。
“娘——”
看到女儿哭得这么伤心,做娘的当然很是心疼。可是任凭她如何哀求,这一次父亲就是绝不留情。
不过好在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她再不会有出去执行任务的机会了。
也再不会有犯错的机会了。
“好孩子,这里有蜡烛,这是火柴,灭了就再点上,千万别一直黑着。”
“三天很快的,娘会再同你爹求求情,也许能更早让你出来。”
“好孩子,不要哭了,娘会把饭菜做得更好一些。”
仇心柳只是不住地点着头,泪水还在绵绵不尽地流着。
雩姬看得心疼,却也无计可施。该说的都说了,这棉被、蜡烛和饭菜,是她向夫君争取到的最大的情分了。
她看着烛光照着女儿脸上的斑驳泪痕,心如刀绞。
但她毕竟还是得离开,仇心柳终于也止住了哭。
原来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坚强。
因为知道没人怜悯,也就不会哭泣。
不知道解星恨在干什么。
仇心柳裹着棉被靠着墙头,看着跳动的火光出了神。
这没义气的家伙。
他应该跟她一起关小黑屋才公平!
在仇心柳心里,解星恨总是没义气的,哪怕他为救她翻山越岭,只要一件事没做对,他还是没义气。
当爹爹下令将她关入黑屋的时候,他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太过分了!
哼,我就知道你巴不得看我吃苦!
仇心柳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陷入自己的小九九,最后竟然气得滑落墙头,睡着了。
恍惚中她听到石门好像被打开了。
一掠光飘进了屋子。
蜡烛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她只觉得有一团黑影向自己逼来。
也许只是噩梦。
“啊——”她浑然清醒地惊坐起来,可是黑影竟然还在跟前。
就在她的面前!
这不是梦魇!
可是这感觉……
好熟悉。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两片唇就摇落下来。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
胸口在剧烈起伏。
他一件件褪去她身上的衣服,粗糙的手指在她柔滑的肌肤上滑动。
“你——”他片刻的喘息,她才有机会说话。可她却只说了一个字,又重新被他堵上了嘴。
此时无声胜有声。
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只有触人心弦的抚摸是最真实的。
仇心柳像一只小猫一样地趴在他的胸前。
忽然她两手在他胸前一撑,支起了身子,道:“我去点蜡烛。”
他却一把将她拉回怀里,柔声道:“不要点。”
“我偏要!”仇心柳使劲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一点也使不上力,反倒是被他越埋越深。
最后她只能气恼地捏起小拳头在他胸前一阵捶打,一边吵嚷着:“讨厌鬼!放开我啦!”
他微笑着迎向她的“拳雨”,纹丝不动。等她终于灰心丧气地软下手来,他才从怀中拨起她的下巴,又是深深的一吻。
“唔……”吻得她措手不及,吻得她左胸突突地跳个不停。
她又感觉到了他游走的双手,在自己背部来回滑移。
他的胸膛也在剧烈起伏。
他忽又一个侧身将她放倒在地,巨大的身影向她压去。
“不要。”她却推开了他的胸膛。
她这一推,他竟真的被推开了。原来她真的想要推开他的时候,还是能够推开的。方才她的娇弱,只因她仍想依偎在他的怀里。
两人都直起了身子。
“怎么?”遭到拒绝并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解星恨的语气中显然有些愠怒。
“……”仇心柳并没有立刻回答。
娇嫩的葇荑在他的胸前摩挲,“星恨。”她终于轻声问道。“要是我有身孕了,你——”
解星恨没有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个。他当然知道他们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怀上孩子,可他真的没有想过,从来也没有想过,若是真的有了孩子,应该怎么办。
该怎么和义父义母解释?
他们又会同意将她许配给自己吗?
男人毕竟不用挺着个大肚子,男人在得到满足的时候,想的毕竟都还是些快乐的事。
只有女人会担忧。
还有多少女人,独自扛起了偷食禁果的代价。
仇心柳虽然曾经狂妄地想过要一个人独顶风雨,可是现在依偎在他的胸前,她却忽然变的懦弱了。
懦弱到只想找一个胸膛倚靠。
但若他将她拒之门外——
这世上,又有多少男人在得知女人有孕以后,温柔的臂膀瞬间化作冰冷的簸箕,把曾经视如珍宝的她们像垃圾一样地铲出。
“生下来。”解星恨伸手握住她按在他胸口的手腕,又柔声道了一遍:“把孩子生下来。”
仇心柳没有说话。黑暗中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他不知道她方才垂下了的黯淡的眸子,此刻重又睁大起来。嘴巴微微张开,脸上是惊讶。
是感化。
“若是义父不愿让我们在一起,我就带你走。”解星恨继续道,“去你想去的地方,去一个谁也找不见我们的地方。”他将握着她手腕的右手紧了紧,又向自己的胸膛压了压,细语道:“这只手,永远都不会放开的。”
周围是寒冷,刺骨的寒冷。
周围是黑暗,如墨的黑暗。
可是仇心柳既觉不到寒冷,也觉不到黑暗。
在这深秋寂静的夜里,在这黑屋沉闷的一隅,她觉到的只有温暖,只有热泪盈眶的感动。
她想起他们同床共梦的那一夜她在心中发下的誓言。
无论结果如何,我这一生,都只属于你了。
这早已不再是她的誓言。
这已经成为他们共同的约定。
与幸福的约定。
屋内依旧黑暗,依旧寒冷。
她依旧没有点起蜡烛。
可是他不就是那最暖人心肺,最通曜明亮的烛光么。
她忽然有了一种飞蛾扑火的冲动。
可她还没有扑,他已将她搂进怀中。
可是仇心柳忽然触到了一样东西。
她的手正要环住他的背,却无意擦过了地上的一样东西。
荷包。
是那天去桃花谷前,娘亲塞给她的荷包。
她有一个,他也有一个。
他还挂在腰间。
“我希望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尽力忘记吧。”
娘亲的话语在耳畔响起。
她依旧偎在他的怀里,但却不再有方才的温暖。
他这般真心待她,她却对他瞒着秘密。
一个他找寻了十八年的秘密。
他现在仍在寻找,苦苦寻找。
可是如果告诉他,那她就会失去于她而言最重要的东西。
也许是失去爹爹,也许是失去他。
也许两者都会失去。
她紧紧想要攒住的东西,也许最后一件都留不住。
不能说。
她不说,以后总还能想出别的办法。
两全的办法。
而且,谢英华那老家伙说的,就一定是真的吗。
也许她现在说了,只是徒添乱子。
只是无中生有。
也许根本就不是这样,爹爹才没有他说的那般险恶。
爹爹这些年来,难道不是真心待着解星恨的么。像亲儿子般地对待,比对她这个亲女儿都好。
是啊,自己在杞人忧天些什么!
仇心柳不由自主地晃起了脑袋,想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走。
解星恨却以为她又在撒娇,便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嘴角的笑意也更深了。他方才正想着他们孩子的模样。
眼要像她,耳要像他,鼻子要像她,嘴要像他。
可是他忽而又一想,难道她的耳和嘴就长得不好看了么。
然后他又觉得,似乎她的每一个部位都要比自己更美一些。
那都像她好了。
可如果这样,他去哪里了?
他这做爹的,好歹也得留点印记啊。
“星恨。”仇心柳见他只抱着自己抿唇不语,便探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们的孩子,眼睛要像你,耳朵要像我,鼻子要像你,嘴巴要像我。”解星恨温言道。
“为什么耳朵和嘴巴要像你?!我的不好看么!”仇心柳并没有听见他夸她的眼睛和鼻子漂亮,她只听见他说她的耳朵和嘴巴不如他。
“你的的确也不错,可若都像了你,那孩子就一点也不像我了。”
仇心柳忽然推开他的怀抱,咕哝了一句“什么叫‘也不错’”,素手一挥,当头就给了他一个爆栗。
“……”解星恨虽然面上装得很坚强,心里已经痛得缩成一团了。
“依我看啊,你长得也还算过得去啦。所以五官姑且都像你也行。”她忽又明眸一转,素手一挥又往他广额上扣指一弹,娇声道:“只这脑瓜子可千万别像了你这木头脑袋!”说完,就掩住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看你又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解星恨心里虽然甜蜜,但面上却装出一副愤愤的样子,恨得紧绷嘴角,双眉傲立,目露凶光,一翻手,又将仇心柳压在了身下。
“不要——”任凭仇心柳如何挣扎,这次她可真把狼给惹怒了。
“不要——要是真的怀孕了——”仇心柳趁着他喘息的罅隙赶紧为自己求情。
“那更好!”他的嘴角闪过一丝笑容,一俯身,又狠狠地吻了下去。
门外的两个黑衣守卫正睡得东倒西歪,依稀间听到耳畔传来“咯咯”的笑声和急促的喘息声。每个人的嘴角都垂着涎,脸上挂着荒淫的笑。他们都做着一场春梦。梦里与美人在衾下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