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屋顶长的一棵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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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咏春(三)

为了避人耳目,我和小童通奸很有一套办法。也就是说,我们极少以成双成对的方式出现。大多情况是我俩加王鹏。比如我去她家吃饭,饭前和王鹏坐那聊天。聊着聊着,厨房里的小童就喊了起来,说什么没买,问我俩谁愿意去。我说我去,王鹏就说他去。你是客人嘛!他客气地说。我想想也对,就看着他穿好鞋出去带上门。我不耽误,赶紧折身到厨房,小童效率也高,裤子早脱了,屁股翘那等我呢。王鹏去超市再回来一般要二十分钟左右,这点时间足够解决问题了。就是没解决,也很有劲。你说是不是?

还有一次,我脚扭了,躺在家里,她和王鹏来看我。我妈在厨房做饭,居然也喊缺东西,要出门买,进我房间托小童看着锅里的汤,别濮了出来。我家楼层高,七楼,我妈也老了,王鹏夫妇当然自告奋勇要代劳。而当时是夏天,爬上爬下挺吃苦的,所以王鹏当然不让小童去了。我说了是夏天,还在于说明小童当时穿的是裙子。她爬上床掀起裙子将内裤拨向一侧,直接坐我胯上就行了,什么都不用脱。在此过程中,我们也不便关门,防止我妈起疑心。于是,我们一面默默无闻地干着,一面很平常地聊些话题让我妈在厨房能听到。好在我妈的拖鞋是硬塑料底的,在实木地板上走动的声音很大,足以让她跳下床坐回凳子上,我则拉上被子即可。

我们只有一次是完全放心地脱光彼此躺在床上通奸的。那次完全是巧遇,我因为去办什么事儿在街上遇到了也去办什么事儿的她。更巧的是,我们的事儿都办完了,而天尚早。于是我们就像一对高中生那样去钟点房。就是这一次我们聊了上述一些话题。

我说,小童,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上了你。

她说,我也有点喜欢你。

我说,我们要是早点认识就好了,在王鹏之前认识。

她说,就是,那样我就跟你结婚了。

我说,跟我结婚,那你会不会也跟王鹏背着我搞?

她没说话,看了我一眼,然后坐了起来,然后穿上衣服,然后走了。她生气了。

我和小童没联系那段时间,某一天,我在办公室无聊透顶地看着窗外。外面小雨淅淅沥沥,树木也没有怎么绿,并没有什么可看的。我所能看到的是幼儿园里的情景。那些孩子在王丽的带领下使用童音歌唱,全然无视室外的春雨。这使我想到“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之类的景象。我还看到王丽挥舞着胳膊在桌椅间走动,为了纠正某个孩子的发音,她还做出了一个暂停手势,让那走调的孩子跟着她唱了一通,直到她觉得问题不大才继续叫全体孩子从头再来。

我被眼前这个景象感动了。跟灵隐寺里看到她跪伏在地翘起臀部一样感动。我觉得视线模糊,擦了擦窗户,发现还是模糊,然后才发现我流泪了。

与此同时,我还想到,迟早有一天,我还会看到窗外有个男的撑着一把伞夹着一把伞在等她,而那个男的不可能是我。

我打电话给小童,告诉她这件事儿。小童说,你告诉我这个干嘛?我说我现在想见你。她说你疯了?我说没有,真的想见。她说懒得理你。挂了电话。

小童一直给我说,要把她表妹阿香介绍给我。据她所说,阿香乖巧得很,虽然没念过什么书,在乡下帮助父母料理家务,井井有条。而且扎了条又粗又黑的大辫子,一直拖到屁股那儿。屁股也很大,按照乡下的说法,将来必然生儿子。有一次小童去乡下玩儿,阿香却一直像个丫鬟那样跟在后头。后来给小童递杯子的时候,小童没接好,杯子掉地上碎了。阿香的爸爸见状,冲了过来,二话没说,一脚踹在女儿屁股上。

像这样的姑娘你不是很喜欢吗?小童说。

是,我承认这样的姑娘经常被我反复念叨。可是,我说,我凭什么去奴役人家呢?

哟,小童冷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挺高尚。

不是这个意思,我辩解道,是……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索性不说了。然后只能捏了把小童的屁股。

后来小童真给我介绍了,但不是阿香,而是王鹏的表妹。先是堂妹,然后是表妹,从这一点来看,我命中注定要和王鹏撇不清关系了。正如王鹏说的那样,这样一来我们就挂上亲了,祝你成功。他确实很高兴的样子。

王鹏的这个表妹第一次给我的印象是很害羞。始终没有怎么抬头,也没怎么说话,一直拘谨地坐在我的对面。我们百无聊赖地枯坐着,只好使劲喝水。我们喝了很多水。后来我去王鹏家的厕所小便,哗啦哗啦,突然想到,王鹏表妹大概也要上厕所,会不会也有这么大动静?结果直到结束,她也没上厕所。

我跟王鹏表妹有过长达两个月的交往,事实证明,她与我第一次见她时的印象完全不同。所谓第一印象其实是一件极其虚无的事儿。至于上厕所,后来我理解为她有一只壮硕的肾加一枚容量惊人的膀胱。

我没有带她去看电影,也没在外面吃过什么饭,好在这些都不是她喜欢的。我们的约会地点大多集中在王鹏家里。牌局于是重新被铺了开来,表妹坦然地坐在本来属于王丽的位置上,但对此无人再提,她也许毫不知情。

在王鹏表妹的要求下,我们在原来一幅牌的基础上又添加了一幅牌,她说,一副牌打起来太快,三下两下就扔完了,完全靠运气,没什么意思。两幅牌则不同,能体现牌技。两副扑克的总数即便除以四,每个人抓到手上的也显得沉重繁多。这使我发现表妹的手很阔很大,她轻松地将那些牌整齐地排列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在调整牌时,也不能使之紊乱。其他三个人都不行,手上的牌外观上都是犬牙参互,一不小心就撒了一桌。从抓牌动作上就能看出表妹的牌技远远高于我们。她总是赢。这使我刮她那个蒜头鼻子的机会少之又少,也就是说,我对她的鼻子至今还没有什么手感,很陌生。她刮人鼻子的时候,喜欢站起身,先将手高高竖起,然后猛得朝下,这把所有人都吓得两眼一闭,一幅任人宰割的模样。而当她手下来之后呢,则又轻盈地滑过你的鼻梁,让你虚惊一场。唯一例外的是对她的表哥,手下毫不留情,每次打完牌,我们都发现王鹏的鼻梁像刮痧那样红彤彤的,或者像那种酒糟鼻,挺滑稽的。

你为什么老对我下狠手?王鹏不满地说。

表妹得意地摇晃起脑袋,回答,谁叫你是我表哥呢。

我另当别论,不是她的家人,吓吓我足矣,不必当真刮。那你为什么不对你的表嫂也同样下狠手呢?我到现在还想问表妹这个问题。难道你对小童有意见?不过,我想了想,觉得也很正常,小童是刚刚嫁进门才两三个月的媳妇。与王鹏表妹基本无关。

在牌桌上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儿。我和王鹏互相递烟,一般从来不考虑在座的女的。这可能是一种陋习、偏见和武断。后来,表妹见王鹏点上了烟,她很不客气地从后者嘴唇上抢过烟塞进自己的嘴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出牌。我和小童面面相觑一下,表达了我们的惊讶。王鹏则试图抢回自己的烟,并强调:你个小姑娘家家的,抽什么烟!

其实小童也抽烟,每次我们干完,我抽烟时,她也抽几口。有时在做爱前,她也要求抽两口,然后深深吸进肺部,继而做出晕倒在床的动作。据她所说,抽烟可以刺激她的情欲,容易达到高潮。早在大学时代,小童就学会了抽烟。那时候是真抽,每天一包的抽。后来毕业工作,嫁了王鹏,为了保护牙齿保护皮肤,才不抽了的。不抽也没什么,她说。

怎么不能,凭什么你们能我就不能?表妹反驳着王鹏,尚嫌不够,狠狠吸了口,然后扶着桌子剧烈咳嗽起来,连眼泪都咳了出来。这在我看来,她和小童恰恰相反,并不会抽烟。她这么做完全是一个挑衅的姿态。我认为是做给我看的,事后证明不是。

当晚散局之后,我照例送表妹回家。在路上,她走走停停,甚至还在马路牙子上蹲下身。干呕。我说,你没事吧。她不看我,摇摇手,表示那枝烟害了她。

然后,她直接问我:你喜欢我吗?

我说,还行吧。

她于是像鬼魂那样在空旷的夜晚笑了起来。然后站起身,继续走。

到了她家门口,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她又叫住了我。这时候她显得疲倦而清醒,声音不大,问:你是不是跟我表嫂有事儿?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否认的了。我感到恐怖,表示没有这回事之后就赶紧跑了。

王鹏表妹的这句话确实把我们吓坏了。我和小童商量了下,一致认为还是就此了断了吧,免得将来闹出人命。至于王鹏表妹与我之间,当然也是不了了之。恐惧使我们忘了去深究王鹏和他表妹之间是否也“有事儿”。

王鹏对此不止一次地表示惋惜。他说,我觉得你们相处挺融洽的啊,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

现在我想介绍一下王鹏,这个人跟我小学就是同学,成绩中等,那时候较为肥胖,但总被欺负,曾被我逼到墙角喊我“爸爸”。不知道为什么,我们至今对胖子仍有歧视心态。好在到了中学,王鹏开始蹿个,开始清瘦继而强壮了起来。成绩仍然中等,仍然被欺负。有一次他被一个低一年级的小弟邀请到操场上单挑。迫于面子,他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应约来到了操场。两人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在中央,这时候不想打也不行了,没人答应的。从我的个人经历来看,很多斗殴都是不相干的人撺掇起来的。而打架的人实质上非常紧张,根本不想打,如果这时候有谁上去劝一下,就能够化干戈为玉帛。